只有雲知道

那是在年前,偶爾看到她發的朋友圈,我好奇地給她發了一個消息,問道:“你在做快遞?”

“我在給我姐幫忙,年前比較忙”她說。

“快遞挺累的,最近怎麼樣?”想起在她離開後,我也沒過多久也離開了,後面就一直杳無音訊。或許是因為離開了一座城,去到另一座城,就必須該放下割捨掉一些東西,能保留下來的,也就成為了以後我們再去那座城的主要理由。所以,偶爾斷斷續續的聯繫,也成為了身處兩個城市之間彼此唯一的牽絆。

那時的山城,時值夏天,落腳的那一刻我才真正體會到火爐的真正含義:他不會讓你大汗淋漓的,而是身體皮膚保持著一種微溼清涼的狀態,那是因為高溫把我們排出的汗水瞬間就蒸發了,那種感覺是我生平又一次新鮮的體驗。

人生就像一場旅行,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會看到怎樣的天空,什麼樣的花朵,抑或邂逅突如其來的某個人。那時我在做一個項目的培訓,負責對接我的便是行政部門的她。偌大的會議廳小心翼翼地收藏著空調源源不斷送出的冷氣,我坐在後排,等待著陸陸續續入座的人們,我望了望手錶,又望向我左手邊剛入座的女生——我確定是她,因為她坐在了邊角上,單獨的一張桌子,並打開了電腦。

“你到了嗎?”她給我發了個消息,許是因為剛進場的人較多,她並沒有注意到後排的我,即使注意到了,她也並不知道我就是和她對接的那個人,因為之前都是在手機溝通,並沒有實際見過面。

“我坐在最後一排”

正埋頭看消息的她回過頭望向了我,我禮貌性地招招手微笑地給她打了個招呼,她也報了我一個微笑。末了,我起身走向她身邊。

“嗨”我打了聲招呼,“人快到齊了嗎?”

她仰起頭望向我,又起身巡了會議大廳一遭,轉身望著我道:“齊了”

我抬手看了看時間,“還有五分鐘”

“你課件都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在講桌電腦上,我再去檢查一遍。”我道,“能不能麻煩你幫我看一下這筆記本?”

“好”

把筆記本交於她後,轉身往臺上走去。

培訓結束後已經下午四點半,還沒下講臺我就接到領導電話,於是我跟她打聲招呼,道了一聲感謝便匆忙地離開了。等我忙完後業已下午六點,才注意到她給我發來的消息:“你的筆記本忘拿了,我放在我辦公桌上,你什麼時候有時間過來取一下。”

“你下班了嗎?”現在已是下班時間,但偶爾加班也未嘗不是常態,也想著我的鋼筆夾在筆記本里,難怪我後面四處尋它不到,想著能儘快取回亦是最好。

“還沒,還在整理實習生的檔案,明兒就要交了”她回道,也難怪今天培訓的時候她一直對著電腦忙活,突然間我內心油然而生些許愧疚,不由自主地把她加班的原因引咎到我身上。

“那我現在去拿可以嗎?”

“好”我抱著絲絲歉意帶了門出去。

我從營銷中心穿過廠區,直奔行政大樓。此刻廠區內還偶爾有些人,或是晚班的工人,或是加班剛結束的職工,偶然的轉角會聽到機器不分晝夜的響聲,天邊的餘暉將馬路中間的那座噴泉映得金光閃閃,花壇裡的那片格桑花也更加豔麗了。

到了她的辦公室,她坐在座位上對著電腦,一盞粉色的檯燈撒著乳白色的光,映著她微紅的臉頰。她一襲短髮,剛遮雙耳,淡眉而如勾月,明眸而似天星,聽到我的敲門聲,便抬頭望向我,她忙把放在手邊的筆記本遞給我。

“你還沒弄完?”

“還沒”她把目光移回電腦上。

“那,你吃飯了嗎?”我問道。

“要弄完才能吃飯”她藉著說話間隙伸了伸腰。

她說這話的時候我內心的愧疚感更加強烈了。

“那我能幫你做什麼嗎?”我試圖想要用行動去平衡我內心的不安與愧疚,或許在她心裡從來沒有這種想法,但我說完後又情不自禁地在內心嘲諷了一下我的愚蠢。

“傻瓜,你會麼噻就在這說說”她似乎也是被我的愚蠢給逗笑了,而她這純真的責問卻讓我心頭一暖,不由自主也跟著她笑了起來。

“那你,早點弄完回去吃飯”我把筆記本揣在懷裡,轉身時又道:“下次請你吃飯吧”說完這句話我雙頰突然發熱,她抬頭,目光如炬地盯住我,我內心一亂,忙轉身出了去,卻在門口聽到她在背後說了一聲:“好,我等你”。

一句話就是一個新的開始,就像一顆種子,因為一滴水,一束陽光而生根發芽。

漸入秋天,照母山上葉落花黃,而最令人欣喜的是那幸福廣場上一排排金燦燦的銀杏。被秋季淺淺淡淡的陽光溫了一身暖的秋風,甚是歡喜與那枝頭金色的銀杏葉銀舞為伴,一葉葉宛如一張張小小的扇子,又似一邊邊的裙褶,隨著風簌簌地飄落,不小心便是一地金黃,宛若一副色調恰到好處的油畫。興許是為了不破壞這惹人憐惜的景緻,於是這片地方便不曾打掃,也因此惹來了些許遊人到此觀賞留念,在洋溢著笑容的嘴角銜上一瓣,在如瀑的長髮上插上一瓣,在她溫暖的手心間挽上一瓣,簡單而幸福。

那日清晨,我早早的起了床,給她捎了一份很是喜歡的生煎包,一杯熱豆漿,在一瓣銀杏葉上畫了一個笑臉寫上“早安”,別在了早餐的紙袋上。因為她住的離公司較遠,偶爾趕時間而沒有吃早飯,她加班的時候往往睡眠不足,這讓我心疼了一陣子,而昨晚她正是加班到凌晨一點。當我還在去公司路上的時候,卻收到她發來的消息:“你來公司了嗎?”

我內心一陣疑慮,思㥮著她今兒為何早。

“還在路上,快到了”我回她。

“你一會到了來一下食堂,我有東西給你,我還有五分鐘到”

我對著手機屏幕一笑,回道:“好”

她不說,我也並不追問,這種生活的儀式感的確是要不斷地製造驚喜,就像她不知道我給她買了早餐一樣,不過我想她是知道的,因為每次她加班我都會知道,每次她加班的第二天我都會給她買早餐,於是漸漸地就成為我們的常態,成了我們彼此間一個心照不宣,你知我知的“秘密”。

當我到公司食堂的時候,她已經在那裡了。我徑直走向她去,她望見我來,起身朝我一笑。

“今天怎麼那麼早?”我嘴上如是說,內心卻在憂心她昨晚是不是沒有睡夠而睏倦。

“給你做吃的呀”她輕描淡寫地說道,一面說著一面從凳子上拿出一個透明的餐盒,裡面是切成一塊塊紅色的火龍果,聖女果,還有獼猴桃、香蕉等都是我喜歡的水果。

“給你的”她笑著把餐盒遞到我手上。

“你早上起來做的?”

“對呀,你不是喜歡吃水果嗎”她笑道。

我接過餐盒,我望著她的眼睛,在些許睏倦當中突然湧上了清澈的靈光。我嘴角擠出一闕微笑,沉默了許久,我摸了摸她的頭,道:“傻瓜”,末了把早餐遞給她。

“趁熱吃吧”

“好,那我先上去了”。

我望著她走進了電梯,雙眼終於溫熱。

銀杏葉也終於在冬天到來的時候散落殆盡,於是廣場也被清掃乾淨了,只留下光禿禿的樹枝,即使留下幾片葉子在枝頭頑強,但也不再是金黃的顏色。

漸入冬天,山城亦是微潮的冷,他不像北方低溫乾燥,而是保持著水汽充足的溼冷。終究是沒有下雪。

那日微雨,六點多時已入夜,華燈初上,她的辦公室也還在亮著。我開完會去尋她已是晚上六點半,她也剛好把手頭的事情處理完。見天氣微冷,便相約去吃火鍋。自從夏天第一次請她吃飯後,才發現她口味眾多,並不挑食。我打趣她道:“好養!”

“你不也是?”她回道。我笑笑,也許這就是臭味相投吧。

山城的人的確是能吃辣,她也不例外。在這的微辣便相當於是老家的特辣,這也讓我對先前初到山城的我發生的一件事心有餘悸,那時第一次在山城吃火鍋,宛若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我點了一個麻辣鍋,於是我燒了一週的肚子。而她卻是能吃的,這件事上我是打心底佩服她。但每次吃火鍋她也只點微辣,我知道她生怕我吃不來,而她自己的調料碗裡又加了甚多的辣子。

吃完火鍋業已晚上十點,雨還是當初的雨,只是街上的行人少了許多。我撐著傘,為她擋住了點點滴滴的雨,也遮住了原本要流瀉而下的燈光。遠處的高樓大廈周圍氤氳著一層薄薄的霧水,燈光從樓層間透出,穿過霧水,朦朧而曖昧。

剛吃完火鍋的我全身熱熱乎乎,但不一會而我的手就因為撐傘而變得冰冷起來。我們有一步沒一步地朝著輕軌站走去。我意識到現在比傍晚的時候更冷,抑或是因為剛從一個溫暖的環境進入到寒冷的環境的原因。

於是我問道:“冷嗎?”

“不冷”她說。

我看著她就穿著一件單薄的外套,終於明白女孩也會口是心非,但這個回答相比於她回答“冷”更讓人暖心。

“你幫我拿一下傘”我一面說道一面把傘遞給她。末了便欲把外套脫下。可我還沒脫下她便反應過來,忙道:“你趕緊穿著,感冒了咋整噻!”

她一面說道,一面又把剛脫到一半的外套忘我身上攬,這一來一回傘不經意掉到了地上。一瞬間那冰涼的雨滴落到了頭髮上,臉上和肩上,還有那昏黃的路燈也流淌下來,映著她髮梢眉間的雨珠,晶瑩剔透。她的嗔怪讓我心頭一熱,我不再違逆她的意願,重新把外套穿上,我拾起落在地上的雨傘,站在她面前重新為她撐起,她仰著頭看了看我,我右手拽著一瓣衣袖,把傘偏移一個角度讓些許燈光能照到她的臉龐而雨卻淋不到,我抬起手輕輕地將她髮梢雙頰的雨水輕輕拭去,末了我回到她的左邊,繼續一路撐著傘。

而在等紅燈的那個路口,她卻握住了我撐傘的手,一股暖意順著手流進心頭。我側過臉,恰好四目相對,我們報以彼此一闕微笑,任由他寒冷,終究抵不過心的溫度。

後面我工作越來越繁忙,幾乎都在出差。一個月只有幾天時間回山城一趟,於是見她就成了一件奢侈的事。

“我要離職了”

突然某一天她發來一條消息,毫無徵兆。還在外地出差的我心底一沉。

“怎麼回事?”我內心自責著,因為工作而疏忽對她的關心,以至於連她有心事我也看不出。

“沒事,就是走了,明天回老家。”

我心頭一驚,明天就走?許是她已經很早就辦了離職手續了,可是一直沒有對我說。

於是我連夜買了機票飛回山城,回到山城已經是凌晨兩點,我給她發消息她沒有回,給她打電話也沒有接。是因為睡了還是故意不接,我開始胡思亂想。於是就在憂心忡忡之中過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她終於回了消息:“不好意思,昨晚我在我姐家,現在已經在回老家的路上了。”

等到的是這樣的一句解釋的話,也許她是故意在躲避,所謂的分別,我居然沒有分到一點點的時間。我望著窗外漸漸升起的太陽,偶爾傳來幾聲鳥鳴,暮鼓晨鐘,時間週而復始,而總是有些東西回不到也盼不到,那就是從前。她並不知道,我現在就在她這座城,而她終於是不辭而別,如果那句話算的話。

終於某一天,我在我的筆記本里發現了一句詩:“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這可能是夏天培訓的時候她寫的,又想起當時她還我筆記本時的樣子,落筆之後,將那沉甸甸的預言遞給了我,難道她當時就預料到了會是現在的結局嗎,李海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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