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儿花开

记得小时候,临着村外碧清的小河,住着一户人家,是村里辈最高、年最长的王大爷家。因傍河而居,王大爷便在自家的院子后种上了一排排石榴树。每到六七月份,便绽放出一朵朵鲜红的石榴花。在夏日的微风里静静地摇曳着妖艳的美丽。

每当我们放学回来,沿着河边王大爷家门前时,总看见一头斑白头发的王大妈坐在青翠的石榴树下,呆望着河对面那条弯弯曲曲的公路一动不动。

石榴花开了又谢,谢了再开,王大妈越来越老,头发已经全白,背驼得像一座桥,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见证着她的岁月的沧桑。她还是坐在那排排的石榴树下,一如既往地盯着那蜿蜒盘曲的公路。

有一次,我在河边玩耍,摆荡着走到王大爷家门前时,发现王大妈依然坐在石榴树下,嘴里还念念有词。此时正是七月时节,石榴树盛开着霞云般的花朵,倾吐出淡淡的芳香。我悄悄地走近她身旁,这才听见她一直念叨的话:“石榴花已经开了,怎还不见你回来呢?!”

我凑身问她:“婆婆,谁还没有回来呀?您一直在等他?”

“小石头呀!说好了石榴花开的时节便回来的,年年总不见他!”她似是自言自语地回答。

这时,王大爷拿着一把蒲扇从屋里走出来,“他妈,坐屋里去吧,外面太阳大,热得很。”

她瞧了瞧王大爷,瓮声瓮气地说到:“等等——再等等,说不定就要在回来的路上了呢!”

“哼,孩子们在城里工作,各有各的忙!就你一天在这儿啰里啰嗦!”

他似乎不大畅满,背起双手,目光转过那火红的石榴花,越过那像蛇一样蠕动着渐渐隐没在群山之中的公路,望向那被夕阳的余晖染得灿烂的天边。

我悄悄走出去,他们俩都没有发现。

后来,整树绯红的石榴花又谢了,结了小小的果,我们眼巴巴地等待着石榴果一天天的变大,而王大妈却一天天的静坐在石榴树下,眼望着弯弯曲曲的山路,似乎是没有发现头上的石榴早已没有了花,依然叨叨地念着:“石榴花已经开了!?”。

我们见她天天在那儿叨叨,以为是她眼睛不中用了,没有看见石榴花已经谢完。或者是她想吃石榴迫不及待,所以整天都在那念叨。

渐渐的,石榴已是从青绿变成了酡红。王大妈却更显苍老了,仿佛对他来说已经过了很久很久。这时,我们每每从她之前经过,只要她没有在呆呆地坐着念叨,便总是会摘几个石榴分给我们。有时候我们会趁她不注意,悄悄地摘几个放包里,在回家的路上慢慢享用。偶尔被她抓个现行,只要我们哀求几声,然后乖乖地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她就会会心的笑笑,带着一点恐吓的说:“下次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这帮小鬼”。可是一次次的保证总是不起效果,大妈也只是发发牢骚说:“古灵精怪的,跟我的小石头一个样”。我们当然不管我们像不像她的小石头,我们只是想着如何弄到更多她身旁的石榴。

有一回,我问她你的小石头回来了没有,她怔怔地想了一会儿,说回来过了,好像是大晚上。可我们天天从她家门前经过,并未见过什么“石头”来过,连过火把节时也不曾见什么“石头”。后来她自己说可能只是做了个梦,也有可能是小石头真的回来过了。

我回家时问过我爸,我爸说小石头在县城里混得挺好的,可能就是工作太忙,抽不出时间回家过节,只是还时时给父母打钱,却也是个孝顺的。但隔壁的李叔叔却总悄悄地背着大妈向人们说:“嗨,你们不知道,那小子现在日子过得倒是悠闲,可是苦了他两个老人咯”。

随着秋天的到来,当初那鲜红美丽的石榴花已经全部变成了饱满多汁的石榴。王大爷将所有石榴都收了,我们很难过。但没过几天,大妈将所收的石榴分给了各位邻居家,当然也就包括我们。她说,她那石榴是临河而植的,水分足,吃起来更有味道。确实,王大爷、王大妈老去之后,我也吃过很多种石榴,有苦的、甜的,也有涩的、香的,但却再也找不到吃他们石榴的那种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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