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我接到了一對家長的電話，兩人分別跟我講述了他們孩子在假期中的表現，爸爸是軍人出身，幾度哽咽，媽媽更是痛哭流涕，幾乎不能說幾句完整的話。
他們的孩子現在在讀高三，高一曾是我班裡的學生。在高一時，我和這孩子的關係比較好，也是莫名其妙，也或許是緣分，我第一眼看見這個學生，就很喜歡他，一米八的個子，長長的臉，很清瘦的樣子。寫得一筆好字，在軍訓第一天晚自習讓他們寫“新學期展望”的時候，他的字和其他男生的字比起來，完全就是“鶴立雞群”的感覺。他待人也有禮貌，第一天就有領導跟我說我班有個高高瘦瘦的男生看到老師和教官都知道喊“老師好”“教官好”，我一問，果然是他。在自我介紹時，他說喜歡文學和歷史，數學有點差，他的目標是全國頂尖的大學。他說當他知道班主任是歷史老師的時候，非常非常高興。當我在自尊心得到滿足的同時，也確實已經在心裡默認了他應該是個優秀的學生。
高中生心目中的聖地
在接下來的一年裡，他經常找我聊歷史，聊文學，聊宿舍生活，聊電影八卦，甚至還要聊班裡的女生。我不停地從各科老師那裡去了解他的學習情況，幾乎每次考完試都會找他分析成績，總結進步或後退的原因。一年下來，他的成績由入學時的班級四十名慢慢進步到前十名，並且一度衝擊過班級前三。不過我知道他心思比較活絡，怕是很難保住這個成績。在高一分班時，我告誡他，高中的學習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務必將心思放在學習上。他也表示要好好學習，高考結束一定請我參加“謝師宴”！
分班後，果然狀況頻發。先是聽說他談戀愛了。這個年齡談戀愛我也能理解，但是他張狂好表現的性格，讓他在破壞校紀的時候還不知道收斂，在同學中造成了不良影響。被發現後，學校德育處老師找他談話，他居然和德育處老師頂嘴，認為是這個年齡的正常現象。德育處領導找我過去，讓我和這位同學好好談談。我費勁口舌，想讓他表個態認個錯，把處分降得輕一點。沒想到他在聽我說完以後，很認真地跟我說，我認定那個女生了，我以後會請您喝喜酒的。看著他那股煞有介事的樣子，我真不知道再說啥好，我也明白了為什麼他現在的班主任不出面保他。最終在家長的苦苦哀求之下，沒有留校察看，學校只是給了個記大過處分。
之後的高二一學年，他基本屬於無心向學，而且誰的話也不聽。父母拿他沒辦法，老師拿他也沒辦法，唯有看到我，還能和我打個招呼，但是也僅僅是打個招呼而已，想和他深談，他就找藉口溜走。有一天，他班主任告訴我，說這孩子連續請假了好幾天了，一直在宿舍睡覺，不來教室上課。我有點擔心，去宿舍找他，看他在悶頭睡覺。原來是失戀了，那個女生迫於各方面的壓力，和他分手了。失戀後的他，覺得前途暗淡、生無可戀。一副頹廢的樣子，像極了偶像劇裡的男主角。我和他說了很多，從眼前講到未來，從現實講到理想，從中學講到大學，可惜估計他都沒聽進去。第二天，他開始回到教室上課，可惜經常課上打瞌睡，或者乾脆請假回宿舍休息，有時還偷偷溜到操場打籃球。他的成績一落千丈，從分班時班班級前幾名，到高二結束時，已經掉到了班級最後幾名。
打籃球容易造成運動受傷
高三上學期，還是一如既往地請假，獨自打籃球，直到去年冬天的一天，下著小雨，他居然又逃課去打籃球，地上滑，摔傷了，一瘸一拐來找我。我一看急壞了，一邊通知他班主任，一邊攙著他去校醫室，校醫建議直接送醫院去。家長也來到醫院，拍片檢查，骨裂！這下天隨人願，他有理由在家休息了。這一休息，就休息到了寒假。眼看著恢復得差不多了，可以來上學了，偏偏又遇到了疫情，遲遲不開學。網課在他眼裡，就是給玩遊戲提供個理由而已。這位曾經在部隊裡做連長的爸爸，終於爆發了，把一米八的兒子按在地上狠狠地揍了一頓。平時一味維護兒子的媽媽，這次在邊上看著兒子捱揍一句話都沒說。終於等來了開學，他爸媽想著高三還有三個月，好歹讓兒子再去學校學一點，憑著他的一股聰明勁兒，也許能混個二本。結果才上了一個星期，老毛病又犯了，偷偷溜出去打籃球。疫情期間，學校的籃球場是上鎖的。他居然從三米高的圍欄上翻了過去，可惜的是，還沒打多久，舊傷就發作了。這次，他沒辦法自己走回來，只能大聲呼救。路過的老師找體育老師打開了籃球場的鎖，把他背到了醫護室。班主任通知家長，家長過來的時候，眼睛都是通紅的……
我不知道，他還會不會來學校，他還會不會參加高考。但是，他父母通紅的眼睛、電話裡的哽咽，讓我心痛不已。雖然人生的道路很長，但是，我覺得，這個孩子可能已經廢了。希望我的感覺是錯的。我多麼希望，能像他曾經說的那樣，能去參加他的謝師宴，能看到他上“國內頂尖的大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