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南到北,見春天的世面,見眾生,見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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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南到北,見春天的世面,見眾生,見自我


南北差異

是一個永不消停的話題

關於氣候,關於飲食,關於性情

關於如何穿衣,如何洗澡,如何過冬

甚至菜市場如何買菜挑蔥

春風春雨

花經眼

江北江南水拍天

南北方的春天太不一樣了

不一樣的春天養出了不一樣的人生

那麼,從自己的春天,走到別人的春天

會看見怎樣的春天、世面、眾生、和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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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人對於春天的心情是複雜的。

南方的春天,青草漸漸地綠,春花慢慢地開,細雨輕輕地落。水邊,天邊,岸邊,石板路上,烏篷船裡,風雨橋下,吊腳樓中,天青色,草綠色,胭脂暈染開。處處有詩情,處處有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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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的詩人寫道:“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

但南方的春天也充滿惆悵。草長得太慢了,花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的,冬天和春天並沒有明顯的分割線。連綿的陰雨,泥濘的小路,長黴的書籍傢俱,永遠曬不幹的衣服襪子。春天像是一鍋悶在南方人心頭的惆悵,遲遲化不開,久久散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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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南方人稍微習慣了春日的溼濡、泥濘,尋思著收拾心情,樂觀一點,堅強一點,找個日子去踏春吧,花又開始凋零了。花瓣沾著泥和水漬。如同風雨飄零中的南方人。春天即將完結。似乎人生又蹉跎了一個季節。也許依舊漂泊著,依舊無所成就,依舊困頓不堪於命運的玩弄下,依舊深陷在生活的泥濘和水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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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地一聲,南方人哭了。雨打在臉上,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不知道是自己在為春天而哭,還是春天在為自己而哭。不知道是歲月傷害了自己,還是自己蹉跎了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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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春季,長出了,許多悲春的詩人。

初唐四傑之駱賓王,客居四川時,寫下:“獨坐傷孤枕,春來悲更甚”。好像心裡下著家鄉浙東地區淅淅瀝瀝的陰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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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人生大起大落,波瀾壯闊程度沒有幾個人可以比擬,寫道春天時,依舊沒有擺脫他那江西臨川人的春愁:春色惱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欄杆。

南唐後主李煜,困於南京的雕樑畫棟裡,比喻自己國破人亡的惆悵,用的是: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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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那個曹雪芹鍾愛的蘇州姑娘,曹公心疼她的命運就跟心疼落花一樣,借黛玉之口寫下葬花吟。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相比南方文人在春天裡的滿腹惆悵,北方文人似乎達成了共識,一邊倒地期待春天、讚美春天、歡慶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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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愈筆下的長安春日: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

白居易讚美北國春風的生命力: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李白形容絕世美人楊貴妃,借的景是中原地區繁茂的春花: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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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走到山東的濱水河邊,看到春光無限美好,有感而發:等閒識得東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

當然最得意的是,孟郊,用長安的花朵形容自己登科及第的喜悅: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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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人對於春天的歡喜,並不限於文人雅士。盼望春天、享受春天、讚美春天的心情,為每一個居住在北國土地上的人民所共享。

北方對春天的期待,從立春時刻就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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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時分的北方,根本沒有春意。天氣延續著冬日的寒,大地還沉睡在枯索蕭條之中,人們出門靠袍子、襖子、厚羽絨服,屋裡續命靠火爐、靠暖氣。

天寒地凍絲毫不妨礙北方人慶祝立春的熱情。清朝潘榮陛在《帝京歲時紀勝·正月·春盤》中載:“新春日獻辛盤。雖士庶之家,亦必割雞豚,炊麵餅,而雜以生菜、青韭菜、羊角蔥,沖和合菜皮,兼生食水紅蘿蔔,名曰‘咬春’。”許多北方家庭至今仍堅持著這般“咬春”的習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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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北方真正的春天,要從三月中下旬算起。突然,路邊的花就開了。一開就開地不可收拾。千樹萬樹都在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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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清明前後那幾天,視線可見之處,能在春天開花的樹都開花了。

梨花勝雪,梅花似扇,玉蘭花像個白色屏風,桃花、櫻花、杏花從樹杈到樹尖,瀑布似的,擠滿了花朵。

儘管不能開花的樹也許還是光禿著樹枝椏,單看和冬日並無二致。這些春花,卻一溜鬚地,全部開好了。

花團錦簇,爭相吐蕊。熱烈飽滿,絢爛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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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溫上升了,太陽更剛健了,風變得溫柔起來,人們脫下厚厚的冬衣,走到春天裡。滿臉都是春風,滿臉都是喜悅。鄉下的人扎堆竄門聊天。城裡的人結伴春遊玩樂。

今年春天,全世界都被疫情的悲觀沮喪所籠罩。生活好像上了一個暫停鍵。但是春天最熱烈那幾天,北方人賞春的熱忱並沒有按下暫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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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攝影同事,像往年一樣,忙著在北京的各個公園拍風景。他回來跟我們說,儘管疫情,儘管戴著口罩,儘管不少人仍滯留老家無法回京,今年春天的公園,一如既往遊人如織。拖家帶口、攜親伴友,享受大好春光的人,一點也沒比往年少。

儘管,他看不清楚口罩內遊人們的面部表情。但從眼神和體態,他能看到,北國春光下,一個個熱愛春天的生命,和他鏡頭下,一朵朵鮮豔的花朵,一顆顆繁茂的樹木,一樣地清晰而生動。

《論語》中有記載:“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可見北方人對於春天浪漫的熱忱,至少可以追溯到孔子時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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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人,喜歡爭吵,喜歡比較。總是要吵個輸贏,比個高下。而故鄉吧,在多數中國人眼裡,又是自己可以罵,但絕對不允許外人罵的。

春天也成為這樣的一個互罵噱頭。北方人覺得南方的春天小氣,南方人覺得北方的春天粗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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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相互看不上,清朝的輿論場也有。王士禎、黃仲則都是清代第一流的詩人。王士禎是山東人,黃仲則是江蘇常州人,一個北方人、一個南方人,卻互相不喜歡對方的春天。

王士禎《秦淮雜詩》寫南京的春天:“十日雨絲風片裡,濃春豔景似殘秋。”他覺得,南方的春天實在是不像春天,陰雨連綿,樹葉飄落,再加上風雨摧殘,花朵零落。相比北方春天的和煦溫暖和燦爛,南方的春天好像給人一種秋天才有的衰敗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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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仲則從江南來到北京,在送一位朋友從北京回江南的時候,寫到:“從來易水難為別,除卻江南不算春。”在他看來,北京這個春天根本就是個假春天,只有江南的春天才是真春天。

鑑於北方天氣苦寒,春來得晚,二月份的南方早就草長鶯飛了,北方草還沒發芽,花還沒開放。時不時還有聲勢浩大的大風裹挾著沙塵暴在城中肆虐。所以黃仲則還有一句吐槽北方春天的詩:“二月不青草,蕭然薊北春。”

現在北京春天基本上沒有沙塵暴了,不過在北方其他地方,春天沙塵暴還很常見。老舍有一篇文章叫《春風》,就是通篇在抱怨北京春天沙塵暴的特別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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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地獄,一念天堂。南方人看不上北方的春天,絲毫不妨礙北方人興致蓬勃過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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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南方來,第一次在北京經歷春天。不解地看著北方人對於春天的熱情。土生土長的北方同事,用同樣困惑的眼神看著我的悲春情結。

“為什麼你們春天都這麼開心呀?我們對春天的心情其實多少有些悲傷。”我小心翼翼地提問。

“連春天都不開心,你什麼時候開心啊?春天也悲,秋天也悲,日子怎麼過啊。”北方同事乾脆爽朗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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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人和北方人面對春天的態度就和兩地的性格一樣。若說北方人是豪爽和大氣的,南方人的情感則要隱約微妙和繞彎子很多。

倒不是說北方人比南方人坦蕩,南方人比北方人虛偽。而是北方的冬天實在太難熬了。天氣粗暴,冷也更冷,幹也更幹,葉子掉光了,枯索蕭條,太沒有生命力了。沒有一點“不在意”、“不計較”的鈍感,日子確實很難過得順遂。

對比南方,長達數月的春天,北方就那麼幾天的春天,來得也太快,去得也來快,轟轟烈烈。像漫長黑夜後,天空上煙花絢爛,驅散著悲傷。冬天這個瘟神終於送走了。必須叫好。必須享受,必須讚美,必須慶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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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南方一年四季都有綠色。春天來得慢,去的也慢。來得隱約,去得也悄然。沒有強烈的對比,就沒有熱烈的情緒。沒有絕對的完美,也沒有絕對的不完美。

南北方的飲食也有類似的差異。北方人熱情豪爽,請人吃飯,巴不得包子、饅頭、麵條、餃子、饃饃,生怕客人吃不夠。南方人繁瑣周到,前菜,小菜,熱菜,涼菜,湯菜,茶水,瓜果,點心,生怕客人吃不好。

北方的天氣,也耦合著北方人的性格。拿得起,放得下,不糾結,求痛快,願捨得。

南方的天氣,也影響著南方人的性情。南方人更猶豫,更含蓄。不願意果斷乾脆地表達感情。愛一個東西也是,恨一個東西也是。笑是抿著嘴的,哭也是小聲的。說不清,道不明。像煙雨,像愁緒。但又有畫面和意境。

北方的閨中婦女登上翠樓,大膽地幽怨道:忽見陌頭楊柳色, 悔教夫婿覓封侯。南方的女人遇到喜歡的人,遮遮掩掩的: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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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北方的春天太不一樣了。不同的風景,不同的心情,不同的人情世故。

不同沒有什麼不好,不同也未必有高下之別。相互鄙視帶不來共識,攻擊也永遠解決不了問題。

與其戾氣重重,相互鄙視,不如走出自己的心理舒適區,多去看看,別人的心理舒適區裡藏著怎樣的合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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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自己的春天,走到別人的春天裡。從不一樣的春天裡,感受不一樣的風土人情與合理性,大概也是拓展人生的豐盈、飽滿、立體、和諧、自在、逍遙、溫柔、灑脫的更多可能性吧。

所謂,

見春天的世面。

見眾生,見自我。

你的春天,我的春天,我們的春天。

編輯丨歐陽毛毛

-特別緻謝-

清華大學歷史系博士研究生範雲飛對本文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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