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读点故事作者：伊米菲蝶
周末的早晨，张楠正睡得惬意，冷不防被身边的女人推醒：“你的电话。”
他翻个身，闭着眼摸索床头柜上震动的手机，勉强睁开一条缝看了一眼屏幕，顿时清醒了许多。他随手抓起一件衣服披在身上，轻轻带上卧室的门，坐上客厅的沙发，这才划到接听的位置：“喂？”
那边一个童稚的声音传来：“爸爸，妈妈不在家。我上钢琴课快要迟到了，你能不能送我？”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又带了那么几分小心翼翼。
张楠昨晚有应酬，睡得自然有些晚，这会儿感觉脑门“砰砰”地疼。他用力揉搓了一下额角：“乖，你妈去哪儿了？”
孩子说自己早上醒来，家里就是自己一个人了。
张楠有些愣神，像是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他努力做了两个深呼吸，告诉孩子他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拉开窗帘，张楠站在窗前呆愣两分钟。他摁出一连串的数字拨过去，对方提示已关机，这倒出乎张楠的意料了。当年谈恋爱那会儿，两人一闹别扭，林青青就会关机。
不过到了后来结了婚，林青青便没再做过这么幼稚的事了。尤其是孩子上了幼儿园之后，林青青生怕会错过孩子的事情，再没有关过机。即使是出门在外，她也会随身带着数据线和充电宝。
谁能告诉他，今天这是什么情况？
看到外面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雪还没有开始下，谁知这会儿已经是厚厚的一层了。
站在开着暖气的室内，对着外面洁白的世界，张楠也依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才算彻底清醒了过来。
从小他就顶不喜欢下雪天，对他来说，下雪天只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不方便。即使多年过去，下雪天对他生活的影响已经变得微乎其微，他也依旧不喜欢。
张楠轻手轻脚地回卧室穿衣服，转身时恰好对上一双探究的眼睛。他动作一滞，没有停下动作，只温柔地对躺着的女人说：“还早着呢，你再睡会儿。”
王岚的声音略带刚睡醒的沙哑，性感得要命：“这么早出去啊？”
张楠悄悄咽下一口唾沫，努力自然地开口：“家里没人，孩子要去上钢琴课，我去送一下。”说这话的时候，他能猜到王岚下一刻的反应，她一向不喜欢他和那边再有来往，这下肯定要不高兴了。
果然，床上的女人转过身去，没再理他。
张楠系好最好一颗扣子，俯身压在女人身上，在她耳畔轻呼一口热气：“怎么，生气了？”
女人努力推开他，试了几下也没有推开，眼角顿时有了几分湿润。
张楠慌忙捧着女人的脸轻吻一下：“我就去送送孩子，很快就回来。”
女人委屈地看着他：“你当初是怎么承诺我的？”
张楠就着被子抱着女人坐起来：“放心，我保证，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不过你说孩子一个人在家，我总不能不闻不问吧。你呀，与其吃一个孩子的醋，不如我们创造一个？”
女人听到想听的话，也见好就收，略带羞愤地推开他凑近的脸：“说什么呢？早点回来。”
张楠顶喜欢看她脸红，这下人高兴了，他也顿时喜笑颜开，高兴地放下女人：“不生气了？你再睡会儿，等我回来。”
他走得匆忙，没有看到女人迅速收起的笑脸，自然也就没有看到女人随即凉掉的眼神。
张楠将车开进一个稍显老旧的小区，熟门熟路地停好车。这里虽然老旧了一些，但是离孩子的学校很近，生活也很便捷。
自从他搬走之后，林青青就带着孩子一直住在这里。这会儿他一边上楼一边掏出手机，再次拨通林青青的电话。
还是关机。
张楠有些烦躁，也有些生气，林青青就这么把孩子一个人扔在家里，可真放心啊。
向阳小区没有电梯，因此尽管天气很冷，张楠爬到六楼的时候，后背还是有些冒汗。他气喘吁吁地敲门，门很快打开，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露出来，软软糯糯地叫了一声：“爸爸。”
张楠顿时心软了，烦躁的情绪瞬间消弭得一干二净，他揉揉孩子的小脑袋进了屋：“乖。”
张楠进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感觉屋里可能比外面还要冷一些。走到墙角摸摸暖气片，果然一片冰凉，他回头问孩子：“一直都这么冷吗？”
孩子摇摇头，松软的头发随着小脑袋来回晃动：“昨天才这么冷的。”
张楠看着孩子冻得通红的小脸，没再说什么，拎了孩子的书包，领着孩子往外走。下楼的时候，他叮嘱孩子一句：“等你妈回来了，要她打电话找人修一下暖气。”
孩子欢快地跟在张楠身边下楼，听到他的话不在意地“嗯”了一声。
张楠带着孩子吃了早饭，看着孩子进了课堂，掏出手机再次拨通林青青的号码。
还是关机。
快到中午的时候，林青青的电话还是打不通。
张楠有些窝火，她林青青能遇到什么天大的事，就这么对孩子不管不问的？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往家里打个电话，王岚的电话倒是先打了过来：“中午回来吃饭吗？”
张楠的心里满是歉意：“王岚，林青青这会儿联系不上，孩子又快放学了……”
王岚沉默好一会儿没有接话，张楠也一时有些不敢开口。
好半天才听见王岚说：“好，我知道了。”
张楠正想再说什么，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他想要打过去，对面的房门打开，孩子背着书包走了出来，欢快地扯起他的手：“爸爸，咱们中午吃什么？”
张楠努力挤出一个笑脸，拉着孩子往外走：“你想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
吃饭的时候，孩子说听老师讲冰雕广场很漂亮，央求着他说想要去看看。
张楠看着肉嘟嘟的小脸，多少还是有些不忍心，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孩子高兴地抱着他不肯撒手。
张楠问孩子知不知道妈妈去哪儿了，孩子只说妈妈去医院了，问哪个医院，孩子就说不清了。
到了晚上，张楠最大的麻烦来了。林青青联系不上，孩子又死活不愿意跟他回去，他也知道王岚见了孩子肯定又是不高兴。
没有办法，他只好带着孩子先回了向阳小区。
林青青的电话关机，王岚不接他的电话，张楠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也只能憋着。
哄孩子睡觉的时候，张楠细问孩子妈妈的事情。问得多了，孩子一时没把住，说听叔叔说的，妈妈去医院了。
说了这句话之后，孩子像是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再也不肯多说了。
张楠头一次从孩子嘴里知道，林青青身边有一个叔叔的存在。
孩子睡着之后，他裹了条毛毯坐在客厅细细思考。
屋里没有暖气，客厅里简直有些待不住人。张楠开了空调，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在他看来，整件事情都透着说不出的诡异，林青青就算去医院了，也不可能对孩子不管不问。
除非。
她私奔了？
张楠眯了迷眼睛，气血涌上心头，一时间气得有些坐不住。
他站起身，披着毛毯在屋里来回踱步。
一定是这样！
想不到林青青这个女人，一边对他纠缠个没完，一边又和别的男人来往，还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想到这里，张楠气得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这个女人疯起来还真是不管不顾，以前要死要活的，现在索性连孩子也敢不要了。
他哆嗦着掏出手机，想给王岚打个电话，寻求一下安慰。不过王岚显然还没有原谅他，到底还是没接他的电话。
他满心的愤怒、憋屈、不甘和失望压在心头，索性起身取了一瓶红酒，自斟自饮了几杯下肚，这才晕晕乎乎地歪倒在沙发上。
客厅太冷，沙发太硬，张楠蜷在沙发上，睡得极不舒服。
梦里好大的雪，走在没过膝盖深的雪地，张楠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起脚没站稳，他一个趔趄，栽倒在雪里。冰冷的雪花糊了他一脸，他站起身，赫然发现他的脸砸下的雪坑里，浮现出林青青的脸。
张楠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这样奇怪的梦。
他感觉自己心跳得很快，身体却快要被冻僵了。
缓了一会儿，他起身去主卧，想要再拿一条毛毯。主卧的门却莫名其妙地锁上了，他心里更觉奇怪，和林青青在一起那么久，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粗线条会锁卧室的门。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涌起一丝异样的情绪，压上全身的重量，撞开了卧室的门。
一阵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张楠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像是有什么炸开了。
接着客厅里微弱的光，他看见躺在地上的女人，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女人。
林青青没有私奔，也也不会有私奔的可能了。
警察来得很快。
问话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警察，姓郑，犀利的眼神像是能看透一切。
张楠规矩地坐在沙发里，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回答着警察的提问。
“受害者是你什么人？”
“是，是我老婆。”
“她最后一次出现，是什么时候？”
“我，我不知道。”
“你老婆你不知道？”
张楠被问得有些窘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不住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平时和林青青联系得少之又少，对她的情况也自然知道得少之又少。
“那，她最后一次联系你，是什么时候？”
“我们分开很久了。”
张楠窘迫地有些不敢抬头。
屋里的动静到底还是惊醒了孩子。
张楠正在回答警察问题，扭头看见孩子正一脸惺忪地站在卧室门口，小嘴不住地打着哈欠。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把孩子搂在怀里抱过来，用身体挡住孩子好奇的视线，声音尽可能地温柔自然一些：“吵着你了。”
孩子一脸好奇地看着屋里忙碌的警察，又转头看向张楠：“爸爸，警察叔叔在这里做什么？”
张楠对孩子的问题有些不知所措，还没想好怎么说，就听对面的郑警官温和地笑笑：“没什么，你家里进了小偷，警察叔叔过来看看。”
张楠递给对方一个感激的眼神。
郑警官提了个建议：“要不，咱们换个地方？”
张楠给孩子穿好衣服，抱着孩子下楼，坐进了警车。
四周不少人家的窗户里，都亮起了柔和的灯光，被吵醒的邻居们趴在窗户上，好奇地观察着楼下的动静。
张楠走在好奇的目光中，感觉自己的脊背快要被那些目光灼伤了。
一件不大的办公室里，张楠陪着孩子坐在沙发上。
一旁的办公桌边，郑警官旁边，坐了一位年轻温柔的女警察，姓杨。
杨警官声音温柔地问孩子，知不知道妈妈去哪里了。
孩子扭头看看张楠，得到一个鼓励的眼神，这才开口说妈妈去医院了。
“好孩子，告诉阿姨，妈妈去医院做什么了，你知道吗？”
“妈妈去医院照顾病人了。”
张楠迟疑一瞬，插嘴道：“林青青老家不是这里的，这边也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
对面两个警察迅速地交流一下眼神。
“宝贝，妈妈有说过，她要去照顾谁吗？”
孩子摇摇头：“没有。”。
杨警官想了想，接着问：“是妈妈亲口告诉你的，她要去医院照顾病人吗？”
孩子沉思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回答这个问题。
张楠摸摸孩子的头：“要对阿姨说实话。”
孩子终于鼓起勇气：“是叔叔说的，妈妈去医院照顾病人了。”
对面的眼神明显亮了许多：“叔叔？哪位叔叔？”
孩子想了想说：“就是和妈妈一起的那位叔叔。”
张楠忍不住又插了一句嘴：“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孩子有些不好意思：“妈妈不让我说。”
几个大人彼此交换一下眼神，问话继续：“那位叔叔叫什么，你知道吗？”
孩子摇头。
“那位叔叔姓什么，你还记得吗？”
孩子继续摇头。
“那位叔叔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
孩子接着摇头，想了想总算答了一句：“叔叔戴了眼镜。”
“叔叔什么时候说的，妈妈去医院了。”
“昨天放学回家，叔叔说妈妈去医院了。”
“叔叔是住在你家吗？”
“有时候我放学了，叔叔就在家里；有时候放学了，叔叔会和妈妈去接我；有时候放学了，叔叔又不见了。”
“昨天放学，是叔叔去接的你吗？”
“不是的，昨天放学，没有人接我，我就自己走回了家。”
张楠眼看杨警官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满，忙解释道：“孩子的学校离得很近，就在小区对面不远。”
即使这样，对面的人看他的眼神也没多友好。
“妈妈没来接你，所以你自己走回家的，对吗？”
“嗯嗯，我自己走回家，正要开门，叔叔给我开了门。”
“孩子，你回到家里，妈妈就不在家是吗？”
“是的，然后我就问叔叔，你怎么来了？叔叔说，他来看妈妈。”
“妈妈不在家，你有问叔叔妈妈去哪儿了吗？”
“我问了。我没有找到妈妈，就问叔叔妈妈去哪儿了，叔叔说妈妈去医院照顾病人了。”
“然后叔叔就走了吗？”
“没有，我见叔叔一直在拖地，就说叔叔我饿了，叔叔就给我煮了面，我们一起吃的晚饭。吃完饭，叔叔还帮我辅导了功课呢。”
对面的警察迅速地交流了一下眼神，郑警官脸色黑得吓人，杨警官的脸色则有些惨白，像是都被吓到了。
张楠更是听得打了个寒颤，惊出一身冷汗，忍不住搂住了孩子。
过了一会儿，杨警官才又温柔地开口接着问：“好孩子，告诉阿姨，叔叔是什么时候走的？”
孩子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茫然地摇头：“我不记得了，叔叔帮我辅导完功课，还给我读了睡前故事。之后的我就不知道了，我早上醒来，家里一个人也没有。我找不到叔叔，也找不到妈妈，我就给爸爸打了电话。”
张楠半是惶恐半是愧疚地搂紧孩子，在孩子的小脑袋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吻。他从来不敢想象，自己的孩子有一天会离危险那么近。如果孩子真的遇到不测，他这辈子怕是都不能原谅自己了。
问完话的时候已是深夜，孩子早已困得趴在张楠肩头睡着了。
张楠抱着孩子出来，一边小心地走着，一边艰难掏出早已在兜里震动个不停的手机。
见电话是王岚打过来的，张楠连忙停下脚步，笨拙地用单手划到接听的位置：“喂，老婆——”
一个冰冷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来，在寒冷的夜里更多了几分冷意：“想要你老婆还活着，就来你家天台。”
（作品名：《消失的女人》,作者：伊米菲蝶 。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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