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年前，民國的昭威大將軍蔡鍔因喉癌病逝於日本福岡，年僅34歲。
北京的八大胡同裡，一位女子得此消息，肝腸寸斷，以淚洗面。
此時，他們一年多未見，甚至不曾通過書信。
1916年12月1日，北京城萬人空巷，眾人齊聚中山公園，送護國大將軍最後一程。
此間，一位身披黑紗的女子悄然而至，留下兩副輓聯後離開，從此隱姓埋名幾十載。
這位黑衣女子便是小鳳仙。
他們之前有過短暫的情緣，奈何此情可待。
她為蔡鍔將軍所作輓聯，其一為：
九萬里南天鵬翼，直上扶搖，那堪憂患餘生，萍水姻緣成一夢。
十八載北地胭脂，自悲淪落，贏得英雄知己，桃花顏色亦春秋。
其二為：
不幸周郎竟短命。
早知李靖是英雄。
蔡鍔之於小鳳仙，便如同周郎之於小喬，是知己，亦是她一生所愛。
古有楊家紅拂識英雄，著帽宵奔李衛公。
今有小鳳仙，被世人稱之為紅拂再世，雖身在風月場，卻青眼識英雄，助雲南王猛虎歸山，終成千古佳話。
小鳳仙與蔡鍔初識於大柵欄青雲閣的普珍園內，那是1915年夏天，蔡鍔正過而立，小鳳仙年方十六。
小鳳仙本是杭州一戶沒落滿族旗人家的千金，不過因是側室所生，為正室所不容，所以她的生母帶她離開了朱家。
沒過多久，小鳳仙的母親病逝，將她交付於他人照料，
從上海到南京，再回上海，再到北京，幾經輾轉，她最後的歸宿是八大胡同之一的陝西巷雲吉班。
那一年，她才13歲。
小鳳仙多才多藝，姿色上乘，漸漸躋身於北京城當紅名妓之列，但這些都抵不過她與蔡鍔將軍的一場繾綣情事。
也許，她吟詩作對，志趣高潔，冥冥之中就是為了赴三年後與蔡鍔將軍的約。
蔡鍔將軍何許人也。
13歲中秀才，15歲入長沙實務學堂，17歲赴日留學，22歲歸國任職，29歲初調雲南，便被公舉為雲南都督，時稱"人中呂布，馬中赤兔"。
山河破碎之時，他選擇以軍事救國，是那時名顯天下的軍事人才。
1913年，雄踞雲南的蔡鍔接到袁世凱調令，北上述職。
帶著為國效力的心願，蔡鍔欣然往之。
時日漸久，袁世凱復闢稱帝的野心漸漸暴露，蔡鍔雖為良將，卻無法為其所用，袁世凱只得將他軟禁起來。
為掩袁世凱耳目，蔡鍔開始流連於花街柳巷，尋歡作樂，也就是這時候，他認識了小鳳仙。
小鳳仙身上一定有被賞識的部分，蔡鍔曾送給她一副對聯：
自古佳人多穎悟，從來俠女出風塵。
署名松坡。
為了小鳳仙，蔡鍔不理政務，整日往返於走馬章臺。
為了小鳳仙，蔡鍔雖患有喉疾，卻破例飲酒。
為了小鳳仙，蔡鍔與妻子決裂，逼得一家老小回了湖南老家。
只是，旁人看起來的情根深種，更多的卻是逢場作戲。
很快到了小鳳仙的生日，蔡鍔將軍為她張筵設宴，並且留宿雲吉班。
見蔡鍔將軍既已放歌縱酒，醉倒溫柔鄉，監視的人便放鬆了警惕。
第二天，人已遍尋不見。
前一晚，蔡鍔已坐火車離開北京，經由天津，取道日本，重歸雲南。
也是在那晚，小鳳仙已見過了心上人的最後一面。
"天下人都知道，
我蔡鍔愛美人不愛江山，
奈何，
七尺之軀，
既已許國，
再難許卿。"
為了國之大義，蔡鍔帶病起兵，護國反袁，打碎了袁世凱的竊國夢。
可惜，古來名將如美人，不使人間見白頭。
他幫助四萬萬國人站起來了，自己卻倒下了。
第二年冬天，天妒英才，蔡鍔將軍長逝於福岡。
蔡鍔離開時，曾說會給小鳳仙寫信。
沒有等到他的信，卻先等來了與他陰陽兩隔的消息。
受此重擊，小鳳仙離開了雲吉班，也離開了京師北京。
沒有人知道，也無幾人關心，這個風塵之中的性情中人去了哪裡。
直到1951年，梅蘭芳赴朝鮮戰場演出慰問志願軍，路過瀋陽，收到一封信，小鳳仙的下落才得以解開謎團。
寫信的人便是小鳳仙，她已改名張洗非，嫁給了一位鍋爐工，成為了四個小孩的繼母，隱居瀋陽多年。
前塵往事恍如一夢，與梅蘭芳見面，小鳳仙只為求一工作補貼家用。
梅蘭芳聯繫當地友人，替她謀得一份政府幼兒園的工作。
1953年，小鳳仙患上了老年痴呆症，臥床不起。
1954年，與世長辭。
後來她的繼女也老了的時候，回憶起小鳳仙。
清楚的記得，她的繼母一直隨身帶著一張照片。
經常一個人靜靜地看著照片。
照片上的人颯爽英姿，他的肩上有很大的章，衣服上有很多金黃色的穗。
她也曾經多次問過繼母，這個人是誰。
小鳳仙總是微笑著回答：
"這是我的一位故人。"
後來，這張照片，與她同葬棺木，長眠黃泉。
1915年夏天的風，彷彿又吹了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