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島零關稅”是海南自由貿易港建設的核心政策，其全面落地實施要待2025年全島封關之後。這遠遠不能滿足心急如焚的投資者和居民的需求，於是，就有了封關之前過渡期的全島零關稅政策，這部分，主要體現在一負三正4份零關稅清單上。按照計劃，4份零關稅清單的內容分別為生產設備、運輸工具、原輔料、居民消費品。
2020年11月11日，財政部、海關總署、稅務總局公佈了海南自由貿易港的首份零關稅清單——《海南自由貿易港“零關稅”原輔料清單》。這份清單出來以後，一方面社會輿論普遍叫好，另一方面，很多人也感到困惑，這到底跟我有什麼關係？今天我們就來說說這個問題。
進出口稅則
要理解零關稅原輔料清單對海南各個行業的影響，首先需要對中國的進出口稅則有一個基本瞭解。在目前關於該清單的各種文章中，很少有人提及進出口稅則，這是一個缺憾。稅則與清單是全局與局部的關係，不瞭解全局，就很難看清局部。
2017年海關總署出版的《進出口稅則—商品及品目註釋》一書顯示，目前，我國海關把進出口商品分為18類90章，每一章與稅則號列（以下簡稱稅號）的前兩位數相對應，例如第10章為穀物，則所有穀物類商品的稅號均以10開頭。
《海南自由貿易港“零關稅”原輔料清單》一共包含169條，每一條的稅號與進出口稅則中的稅號相對應。海關總署官網顯示，進出口稅則全部商品共有12704條。從數量來看，零關稅原輔料清單涉及的進出口商品還是比較少的，好在可以動態調整，有需要可以增加。
為了清晰展示零關稅原輔料清單所列商品的產業導向，我們做了一個分類分析，將清單中的169條商品與進出口稅則的18個類別一一對應。我們不厭其煩地把18個類別全部羅列了出來，即使零關稅原輔料清單中並不包含其中一些類別的商品。之所以這樣做，是為了讓讀者對現代社會都有哪些商品在影響我們生活的方方面面有一個全貌的瞭解。在此基礎上，我們就更容易理解清單指向的重點產業方向。
如圖所示，在零關稅原輔料清單的169條商品中，原木及木材就佔了近一半，77條；穀物及果實類植物產品，25條；礦產品，22條；有機化學品，15條；最後四個類別的商品在清單中被稱作零部件，這個名稱代表其與原輔料有微妙的差異，共29條。
海南外貿數據
《海南自由貿易港“零關稅”原輔料清單》除了商品品類限制在169條範圍內，還對商品的用途有限制，只有在特定用途下，才會免稅。具體包括三種用途，企業自用、“兩頭在外”、飛機船舶維修。
企業自用是指企業消耗或者用於建造自用固定資產，“兩頭在外”是指加工後再出口（包括服務貿易中消耗），飛機船舶的維修僅限以海南為主運營基地以海南港口為船籍港的飛機船舶或境外的飛機船舶。
這裡重點說一下“兩頭在外”。我們都知道，出口原本就會退稅，因此，零關稅帶給 “兩頭在外”企業的，並非稅負的降低，而是資金佔用的減少。也就是說，從原先的進口時先交稅出口後再退稅，變成了進口時直接免稅。資金佔用對企業的影響可大可小，從小的來說，會增加企業財務成本，從大的來說，甚至會直接導致企業現金流中斷，從而破產倒閉。因此，減少資金佔用也是對企業的重大利好。
要了解海南 “兩頭在外”行業的現狀，最好的辦法就是看看歷史數據。
上面兩張表是海南外貿進出口數據，我們可以看到，海南外貿受疫情影響，出口有所下降，受離島免稅政策影響，消費品進口逆勢大漲，主要包括美容化妝品、服裝、手錶、首飾、酒等。需要提醒的一點是，我們在分析零關稅原輔料清單時，需要剔除離島免稅對進口數據的影響。
通過數據對比，我們認為，在出口數據中，值得關注的是成品油、紙、紡織品、醫藥品、肥料；在進口數據中，值得關注的是金屬礦及礦砂、紙漿、有機化學品、紡織原料。
受益行業和企業
看完零關稅原輔料清單分類分析和海南外貿進出口數據分析，想必你心裡已經知道，哪些行業和企業將會受益。我們這裡也有一份名單，和你的名單對比，是否完全相同呢？
航空與航運業
此前我們在《海南自貿港開放第七航權，全球轉機聖地是這樣練成的》一文中已經指出，隨著第五、第七航權的開放，海南將有望成為全球轉機聖地。其基本理由包括，航權開放讓外國航司與中國航司站在了同一條線上競爭，競爭推動更好的服務和更低的價格；飛機免稅、航空燃油免稅、飛機零部件免稅（即本清單最後29條內容）將大幅降低航空運輸的成本，使得票價降低將成為可能。可以預計，在不久的將來，通過海南中轉的跨國航班，將很可能只有直飛航班50%左右的價格。同時，海南也完全可能成為全球的飛機維修服務中心之一。
與航空業同理，船舶免稅、船舶加油免稅、船舶零部件免稅，再加上中國洋浦船籍港、船舶入級檢驗開放、外籍郵輪多點掛靠航線、中資方便旗等政策，多項政策交互作用，讓海南的航運業成本大幅降低，相較周邊港口產生比較優勢。這些政策都指向一個目標，讓海南成為太平洋西岸的重要轉運中心。
即使受到全球範圍疫情的影響，海南航空業與航運業也好消息頻傳，海口美蘭機場二期年底將通航，三亞新機場正在進行前期準備工作，瓊海博鰲機場成為全國首個開通了北上廣深航線的縣級市機場。6月13日，東方航空宣佈與吉祥航空、攜程，共同設立三亞國際航空；10月15日，國產飛機租賃項目落戶海口；11月8日，海南首條洲際全貨運航線開航。6月14日，“中國洋浦港”首艘註冊船舶啟航，迄今已有五艘遠洋運輸船舶註冊船籍為“中國洋浦港”；9月28日，海南首條洲際越洋航線開通；10月29日，中越國際集裝箱班輪航線開航。
冶金、能源與化工業
冶金、能源和化工分屬不同的行業，我們為什麼放在一起說，是因為他們具有一些共同的屬性，都是資源依賴型行業，都有較高的環保要求。
在零關稅原輔料清單中，礦產品和化學品共計37條，分量很重，其中原油最受關注；在海南外貿出口數據中，成品油、肥料、紙、紡織品等都與化工業密切相關；在海南外貿進口數據中，金屬礦和礦砂、紙漿金額巨大。
這些數據表明，海南的冶金、能源、化工行業，對海外原輔料的需求相當大，出口也已經形成規模，是典型的“兩頭在外”行業。據媒體報道，業內的海南金海漿紙、海南星光化工、海南煉化、樂東電廠等企業也已經公開表示，本次零關稅原輔料清單對他們屬於重大利好。
有些人可能擔心這些行業會破壞環境，其實按照今天的環保技術，只要嚴格按標準做，完全不會有任何問題。許多人不知道的是，彈丸之地的新加坡，竟然是全球最大的煉油基地之一。這裡地方小，人口密度高，卻在發展煉油業的同時做到了環境優美，是重要的旅遊城市，遊客絡繹不絕。
製藥業
從海南外貿進出口數據看，醫藥品的進出口每年都有幾個億的規模，不算多，但也算是有了一個好的開端。製藥業也屬於化工行業，零關稅原輔料清單中的化學品，有多個品種可用於製藥業。
海南工業基礎薄弱，相對而言，製藥業算是獨樹一幟小有成就。在海口市區的藥谷工業園，製藥業已經初具規模，多家制藥企業雲集於此。在海口與澄邁交界的美安生態科技新城，今年掛牌的多個地塊，均被製藥企業拍得。
中國製藥業相對東南亞還是有較大的研發優勢，在海南自貿港相關政策的加持下，利用RCEP自由貿易區協定，海南製藥業完全有可能在東南亞市場佔據較大的市場份額。
食品工業
在零關稅原輔料清單中，穀物及果實類植物有25條，其中也包括椰子。海南知名企業椰樹集團，每年都從東南亞進口大量椰子，用於生產椰子汁等產品。海南另一家知名食品企業春光，亦大量從東南亞進口食品工業所需原輔料。
海南的優勢是熱帶農產品品種豐富，並具有較高的美譽度，但海南畢竟土地面積有限，農產品產量有限，要做大做強，必須充分用好進口農產品。
海南的食品加工企業，完全可以兩條腿走路，一方面瞄準國內市場，利用獨特的熱帶氣候優勢，藉助椰子等熱帶植物類食品打出品牌，並借勢推出其他產品，佔領14億人口的龐大食品工業市場。
另一方面，利用中國成熟的產業配套，充分用好零關稅原輔料清單的政策，以東南亞澳洲等地豐富的農產品為原料，加工製作高端食品後再出口到海外，首先是佔領RCEP市場，其次是歐美高端市場。
建築與傢俱製造業
零關稅原輔料清單中條數最多的是原木和木材，有77條。除了木材、木屑等可以用於造紙業外，原木還可以用於哪些行業呢？比較容易想到的是建築和傢俱行業。
本次的零關稅原輔料清單，有一個特點是企業自用也可以免稅，而消耗原輔料量最大的，是構建企業自用固定資產。海南作為國際旅遊島，本身要求建築必須獨具特色，千遍一律的鋼筋水泥肯定難以滿足遊客的訴求。而實木建築對於旅遊業來說，則是非常好的選擇。
海南原本就有獨特的紅木傢俱，但傢俱製造業卻相對落後，本地居民使用的傢俱，大多來自廣東等內地生產。如果利用好自貿港相關政策，如同食品工業的發展路徑，有沒有可能打出一片天呢，我們拭目以待。
看到這兒，許多人可能會覺得，這份零關稅原輔料清單，要麼是企業自用，要麼是“兩頭在外”，要麼是飛機船舶維修，似乎與我們的生活沒有太密切的關係，我無需太過關注。其實並不是這樣，中國製造業的發展史，正是通過“兩頭在外”構建產業基礎，從代工開始，逐步建立自主品牌，最後既服務於出口市場也服務於內需市場 ，這正是雙循環的奧秘。
從“兩頭在外”起步，對於製造業基礎薄弱的海南，正是一條最可行的補課路徑。這，或許就是這份清單送給海南的最大禮包。
（作者：華子，文章首發於自貿港智庫，轉載請註明作者和出處。如果您有任何問題或感興趣的話題請留言，我們將在未來推出專題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