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只有兩個人的股東發佈會。
89歲的股神沃倫·巴菲特在鏡頭前仍舊神采奕奕，興致勃勃；坐在他身邊的57歲“年輕人”雷格·阿貝爾低調溫和，偶爾應答。
臺下除了幾臺冷冷的攝像機與轉播工作人員外，空無一人。
一年一度的伯克希爾哈撒韋（下稱“伯克希爾”）股東大會（又稱巴菲特股東大會）首次在線上舉行，長達4個半小時的直播自北京時間5月3日凌晨4點45分開始，通過網絡直播傳達至全球各地。鏡頭裡，巴菲特與阿貝爾聊興頗盛：從96歲的芒格缺席、能否做空美國，一直談到暴跌的航空股和石油。
有業內人士告訴時代週報新媒體記者，通宵不睡就為等巴老爺子“施道”，以求在疲軟的經濟市場中尋求一絲希望。
但股神的2020年同樣坎坷。
股東大會前一天，伯克希爾公佈了一季度財報，美股的巨大波動令巴菲特的資產大幅縮水。財報顯示，伯克希爾一季度淨虧損497.46億美元（約3500億人民幣），創歷史紀錄。
一季報同時披露，伯克希爾約69%的持倉集中在五家公司：美國運通、蘋果、美國銀行集團、可口可樂以及富國銀行——這五家公司的賬面價值，相較2019年末虧損421億美元。
但巴菲特就是巴菲特。“如果在市場上呆的時間足夠長，你什麼事情都會遇到。”今年3月時，巴菲特曾如此淡定地說道。
截至5月3日上午9點股東大會結束，騰訊巴菲特股東大會直播間的在線觀看人數達33萬，百度App相關直播間參與人數更超90萬。
前海開源首席經濟學家楊德龍曾四次親歷過巴菲特股東大會現場。5月3日，他在接受時代週報新媒體記者採訪時強調，貫徹“價值投資”理念，才是對巴菲特最大的致敬。
現場數萬空位
巴菲特股東大會於每年五月的第一個星期六召開，對全球金融投資從業者來說都是重要時刻，歷年來吸引無數投資朝聖者前往美國奧馬哈小鎮。自2008年至今，幾乎每年都有超過30000人出席。
往年，巴非特和芒格，這對經典的白髮搭配習慣在股東大會上侃侃而談，臺下朝聖者們全神貫注地傾聽股神教誨，長達5個小時的問答環節更是誕生了不少歷史趣事。由於兩位都年事已高，有鐵粉戲稱“看一次少一次”。
2020年的股東大會與以往截然不同。
因疫情影響，自1964年以來，巴菲特股東大會首次進行線上直播。大會現場只有2個人：股東巴菲特和非保險業務副董事長阿貝爾。
一週三頓麥當勞，每天一瓶可口可樂的老巴身體依然硬朗。
面對臺下上萬個空蕩蕩的座位，巴菲特不禁感慨“疫情太瘋狂”。
89歲的巴菲特精神頭不錯，在長達4個半小時的現場直播裡，對答如流不帶喘氣。鏡頭中，巴菲特左右兩邊各擺放著其一生鍾愛的兩件物品：一盒時思糖和一瓶可口可樂——後者已經讓他的股票慘虧44億美元。
有趣的是，巴菲特在2020股東大會上還首次使用自制PPT幻燈片進行展示。他透露，自己曾在大學裡學過一點點PPT的製作，只不過21歲到88歲的人生中從來沒用過。
對巴非特來說，今年足夠特殊了。美股熔斷、疫情蔓延、原油暴跌……如何研判美國經濟，順理成章地成為本次股東大會上集中討論度最高的問題。
直播中，巴菲特不斷重申自己對美國經濟的信心。
“沒有什麼能從根本上阻止美國，”巴菲特說。“美國奇蹟、美國魔力能夠戰勝一切，這一次也不會例外。”巴菲特評價現在的美國，是“一輛運行中停滯的火車”。
“不要在美國上下錯賭注，如果要打賭做空美國，就應該非常小心，因為市場可能會發生任何事情，沒有人知道會發生什麼。”巴菲特警告。
有專業人士分析稱，重振美國資本信心，在此時顯得極為重要。畢竟伯克希爾公司現在手上仍握有將近1370億美元的現金資本，“不要做空美元”的論調在順應國家利益的同時，更能保護自己。
此外，巴菲特在股東大會上還表示，4月份伯克希爾回購了4.26億美元股票，但是同期賣出股票65.09億美元，淨賣出60億美元股票。對此，有網友笑稱，巴菲特老矣，但胃口尚佳。
巴菲特身邊的“年輕人”
與巴菲特相伴60年的黃金搭檔芒格首次缺席此次股東大會，取而代之的是一名57歲的“年輕人”：非保險業務副董事長阿貝爾。
阿貝爾是誰？這是否意味著他將成為伯克希爾帝國的繼任者？坊間甚至有人斷言：巴菲特將今天的股東大會上宣佈自己的繼任者。
謠言不攻自破。巴菲特在股東大會一開始就提及，2021年，芒格將會返回。話罷，巴菲特有些失落地表示，芒格沒有坐在這裡，感覺尤其不像是一次年會。
但另一方面，阿貝爾或將成為伯克希爾帝國的繼任者並非空穴來風。
巴菲特對接班事宜一直不曾明確表態，但種種跡象表明，此事已經提上日程。
2019年的股東大會上，當被問及有關接班人的話題時，巴菲特當即表示，股東們可以直接向兩位接班人提問。彼時，伯克希爾的非保險業務副董事長雷格·阿貝爾、保險業務的副董事長阿吉特·賈因兩人被安排坐在第一排，並參與了投資者的問答環節。
如果說以上操作仍屬於暗示。2020年2月底的致股東信中，巴菲特則明確表露了“退意”。他在信中提到：“芒格和我很早之前就進入了‘加急’階段，但股東們不必焦慮，公司已經為我們的離開做好了百分之百的準備。”
今年57歲的阿貝爾早在1992年便加入伯克希爾，2018年被提拔至當前職務。在此之前，他曾任伯克希爾能源的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
在巴菲特眼中，阿貝爾就是一個超級明星。他不聲不響小心翼翼，但讓人信服地將當年的MidAmerican Energy逐漸打造成為了全美最大的能源供應商之一，同時也為伯克希爾貢獻了大約10%的盈利。對阿貝爾的讚揚，成為巴菲特每年股東信幾乎都必備的內容。
2018年接受福克斯新聞網採訪時，剛被提拔的阿貝爾說，“什麼都沒有改變。生意還是一樣地做。”
在不少研究巴菲特的學者看來，這是一種典型的巴菲特式表述，阿貝爾則是“各種特質加起來更像巴菲特本人”的那個人。他的辦公室在愛荷華州的Des Moines，他和巴菲特一樣笑點很低，也和巴菲特一樣謙遜，而做起生意來，則和巴菲特一樣擁有一種天生的“殺手本能”。
手握1370億美元為何還不抄底？
“別人恐懼時我貪婪，別人貪婪時我恐懼。”這是巴菲特的經典名言。美股歷史性熔斷後，市場情緒極度恐懼，該抄底了嗎？
伯克希爾2020年一季報顯示，截至一季度末，伯克希爾的賬面現金達到了1370億美元，創歷史新高。
巴菲特在直播中解釋，伯克希爾一直持有較多現金，包括從9·11之後，有幾天市場關閉，公司也準備了很多現金。
“要做好最壞準備，不管什麼數字乘以0，最後都是0。”巴菲特稱，“這種情況下，借錢投資並不合理。”
但巴菲特建議投資者購入股票，“當預期能長期持有，並在財務和心理上做好準備，不要指望買在最低點。”伯克希爾曾有過3次股票下跌50%的經歷，但這並非公司出了問題，“關鍵是投資人心理要有定力。”
在美股大跌的3月，擁有史上最多現金的伯克希爾為何沒有“抄底”？
對此，巴菲特回答稱，目前並沒有看到合適的投資企業。
在2020年2月致股東的信中，巴菲特曾詳細解釋過自己收購企業的標準：首先，在運營中，企業得獲得良好的淨有形資產回報；其次，得有能幹且誠實的人來管理；第三，能以合理的價格交易。
伯克希爾一直偏好全資收購，並且出手的往往是300億美元-500億美元的大項目，眼下這樣的機會並不多。
清倉航空股，股神認栽
這場股東直播大會盛況空前，有人是來取經的，也有人是來看笑話的。
此前，巴菲特曾斥資4500萬美元增持達美航空，趁股價大跌時逢低買進，可僅僅33天，抄底，被套，斬倉，“股神”虧損高達49%。據悉，伯克希爾拋售前曾擁有美國航空、達美航空、西南航空、聯合航空四家航空公司，共計70-80億美元的股份。
面對鉅額虧損，巴菲特在股東大會上表示，在評估航空公司股票時犯了一個“可以理解的錯誤”。“但現在，我們不是說部分減持，我們改變主意，就是要全部賣掉。”巴菲特緩緩地說道。
西南航空遭到巴菲特放棄
而在3月中旬採訪時，巴菲特還表示，儘管市場遭到拋售，但他“不會出售航空公司股票”。
新冠疫情導致了幾乎全球範圍內的旅行停止，航空業遭受重挫，不少航司面臨危機，甚至還有的航司進入托管程序，一系列的負面信息使得美國四大航空公司股價急劇下跌，而巴菲特此次徹底拋售航空股，代表資本對航空行業前景的信心缺失。
“航空公司的時代結束了”，巴菲特坦率地稱，自己不看好航空公司和飛機制造商。巴菲特說自己特別懷疑疫情後市場是否需要這麼多飛機，他不知道波音和空客的未來將如何。”
事實上，這並非是巴菲特首次在航空公司持股問題上“反覆橫跳”。
2013年，巴菲特：我不買航空股！航空公司固定成本高，為了賣出最後的位子都打低價牌，那是投資者的“死亡陷阱”！
然而——
2016年的巴菲特：我買了。
2020年3月初的巴菲特：我又買了。
2020年3月中旬的巴菲特：我不會賣的。
2020年5月股東大會上的巴菲特：等等，我割肉了。
妥妥的資本無情。
無數觀眾的耳邊迴盪著巴老那句廣為傳唱的名言：“如果一隻股票你不打算持有十年以上的話，那麼最好一分鐘都不要持有。”
如果說巴菲特在股東大會上的論調像極了一個“良心愛國企業家”，那麼他在航空股上的表現，則是一個當斷則斷的商人。
楊德龍在談及4個半小時的發佈會所帶來最深刻的體會時說道：“現在，A股市場逐步進入到價值投資的時代，機構投資者佔比不斷提升，現在已經佔到半壁江山，將來機構投資者的佔比還會進一步增加。”
“堅持價值投資是適應了市場這個變化的，如果大家不能改變投資理念，將來在投資上也會陷入到被動。而當前又處於歷史大底的位置，所以這時候堅持價值投資更有意義。堅持價值投資可能會跑贏指數，同時也會跑贏大多數的投資者。”楊德龍補充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