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或者老实说，我不想弄明白，这一刻我心中发生了什么，是什么牵动了我的思想与感情，是什么以那样一种无法抵抗的力量使我倾倒在这十位歌手面前。从外表看，他们是跟我一样的人，但他们咏唱的赞美诗，仿佛出于我的意愿，发自我的肺腑，融合着我日积月累、至今在我心中找不到出路的痛苦、忧虑和欢欣，而我在从中解脱的同时，又以新的光明和领悟充实了自己。
多亏这些歌手的艺术，我领悟了教堂赞美诗最原始的本质——这是生命的呼唤，人的呼唤：人高高举起双手，诉说着永恒的渴求，渴求肯定自己，渴求改善自己的命运，渴求在这茫茫太空中找到自己的立足点；与此同时，人又殷切地期望，除了上帝之外，还应当存在着另一些能在这方面帮助人的天神。
哦，多大的迷误！人想让上天听到他的声音的愿望是多么强烈！人把多少精力、多少思想贯注于劝喻与忏悔，贯注于颂扬与赞美，为此强使自己违反叛逆者的血气，违反永远渴求反抗、革新、否定的天性，而去宽容，去顺从，去忍让！哦，人要学会这些是多么困难，多么痛苦！诵经，赞美，颂扬，念咒，驱邪！千百年来，人们喃喃自语，作过多少次祈祷和求告，假设它们是可以触摸的物质，那么这些祈祷和求告会把整个大地淹没，一如苦咸的大洋溢出它的海岸。哦，要唤起人心中的人性是多么不易！
Ч. Т. 艾特玛托夫《断头台》
冯加丨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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