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滅亡前5年,一個老對手先說了再見

有一段時間,詩人白居易

元稹李紳以相同的題目,分別作了三首《蠻子朝》

這當然不是 “新樂府運動”的三大高手閒著沒事相約solo一局,而是因為貞元十年(794年),唐朝發生了一件大事。

他們詩中的“蠻子”,指的是遠在蒼山洱海之邊的南詔國。這一年,南詔再次接受唐朝冊封,並派使者朝見,時隔四十多年後重歸大唐,史稱“蒼山會盟”

大唐滅亡前5年,一個老對手先說了再見

▲“新樂府運動”代表:李紳、元稹、白居易。

白居易的《蠻子朝》,是一首以詩證史的傑作,不僅吟詠這一事件,還講述了西南邊疆的風土人情,以及南詔與唐朝的恩怨情仇。

蠻子朝,泛皮船兮渡繩橋,來自巂[xī]州道路遙。

入界先經蜀川過,蜀將收功先表賀……

南詔使團遠道而來,他們從雲南泛舟渡橋,進入蜀地,鎮守此地的唐軍將領上表,將這一喜事告知朝廷。

開元皇帝雖聖神,唯蠻倔強不來賓。

鮮于仲通六萬卒,徵蠻一陣全軍沒。

至今西洱河岸邊,箭孔刀痕滿枯骨……

南詔曾經也是大唐的小弟,後來背叛唐朝,直到四十多年後才重新歸順。這與唐玄宗在位時的一場大戰息息相關,那一仗,唐軍敗得慘兮兮。到白居易的那個年代,他聽說洱海邊還盡是箭孔、刀痕與將士的枯骨。

誰知今日慕華風,不勞一人蠻自通……

蠻子導從者誰何,摩挲俗羽雙隈伽。

清平官持赤藤杖,大將軍系金呿嗟。

異牟尋男尋閣勸,特敕召對延英殿……

前方記者白居易還描寫了唐德宗接見南詔使者的場景。來的都有誰呢?手持赤藤的南詔清平官(相當於宰相),腰繫金帶的南詔大將軍,還有南詔王之子尋閣勸,才能出眾的他有幸得到了皇帝的單獨召見。

一幅南詔使臣朝見圖躍然紙上,背後的歷史卻充滿曲折。

白居易看到了過去與現在,卻看不到,大唐與南詔那註定走向滅亡的未來。

1

白居易在《蠻子朝》一詩中還寫道:“臣聞雲南六詔蠻,東連牂牁西連蕃。六詔星居初瑣碎,合為一詔漸強大。”

這幾句說的是南詔統一之前的陳年往事。

隋末,在雲貴高原的蒼山洱海之間,有白蠻烏蠻兩個民族。學術界一般認為,白蠻與近代白族有族源關係,而洱海地區的烏蠻是近代彝族的祖先。之後,隨著大大小小不同部落相互兼併,到了唐初,洱海地區已形成六大部落,史稱“六詔”

蒙巂詔,在今雲南巍山縣北部到漾濞縣中南

越析詔,在今雲南賓川縣

浪穹詔,在今雲南洱源縣

邆賧[téng dǎn]詔,在今雲南洱源縣鄧川

施浪詔,在今雲南洱源縣青索

蒙舍詔,在今巍山縣,位於六詔之南,故稱“南詔”

詔,是當地少數民族對部落首領的稱呼。南詔的開創者細奴邏是烏蠻豪強,家裡原本從事遊牧業,後來他爹為躲避仇家,率領部落從哀牢山遷到了巍山。細奴邏長大後,當地的白蠻首領張樂進求看這小夥子是個人才,就讓出領導權,讓他集結烏蠻、白蠻,建立了南詔。

關於此事有很多神話傳說,比如說細奴邏祖先是哀牢山的巨龍之子,他的母親到江邊捕魚,觸碰到了龍化成的沉木,回家後有感而懷孕,生下這個孩子。還有張樂進求讓位於細奴邏,是因細奴邏受上天感召,以劍斬石,完成了一個類似於石中劍傳說般的預言。

剝開這些劇情雷同的神話外衣,實際上,南詔的建立,應該是是巍山一帶烏蠻兼併白蠻的一個過程。

大唐滅亡前5年,一個老對手先說了再見

▲劇照:經典遊戲《仙劍奇俠傳》中女主角趙靈兒故鄉的原型,正是南詔國。

六詔的西、北方有兩個老大哥,一個是唐朝,另一個是崛起於青藏高原的吐蕃

其他五詔在唐朝與吐蕃之間反覆無常,看此長彼消,決定抱上哪邊大腿,時而歸順唐朝,時而叛唐投靠吐蕃。這些小夥伴“彼不得所即叛來,此不得所即叛去”,唐朝看不清誰才是二五仔,不知什麼時候有內鬼,要終止交易。

此時的南詔,躲在六詔最南邊,弱小、可憐又無助,卻堅持了一貫的親唐政策,成了洱海諸部中大唐的頭號迷妹。

聽話的孩子有糖吃,唐朝試圖從六詔中找一個幫手,在唐蕃戰爭中助自己一臂之力。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南詔被推上了西南歷史舞臺的中心。

到唐玄宗李隆基在位時,南詔王皮邏閣在唐朝的支持下,於開元年間吞併洱海周圍各部,統一了六詔,並被唐朝冊封為雲南王。南詔一躍成為雲南群雄之首,在西南邊疆與吐蕃、唐朝鼎足而立,也在不經意間成了唐朝的心腹大患。史書記載,南詔開疆拓土,極盛時期領土北抵大渡河畔,南至今緬甸東部以及老撾、泰國境內。

南詔深受大唐文化的影響,歸順唐朝後更是加緊了學習步伐,“開三教,賓四門”,開展儒學教育,熱衷於圓領長袍,國內實行與唐朝相似的土地制度和官制。

在漢化的同時,南詔保留了一些民族特色,比如男性貴族喜披虎皮,女子習慣佩戴金銀飾品。南詔的飲食習慣也與中原大相徑庭,他們尤其喜好生食,“射豪豬,生食其肉”。

這種不衛生的生活習慣,擱今天就要野味警告了。

南詔的詩歌創作也深受唐詩影響,留下不少佳作,如段義宗的“繁影夜鋪方丈月,異香朝散講筵風”,還有此次疫情下,一些在外留學生引用的南詔詩名句:“懸心秋夜月,萬里照關山。”

一位南詔王在六月二十五日的星迴節,與清平官賦詩,寫下了《星迴節遊避風臺與清平官賦》

避風善闡臺,極目見藤越。

悲哉古與今,依然煙與月。

自我居震旦,翊衛類夔契。

伊昔頸皇運,艱難仰忠烈。

不覺歲雲暮,感極星迴節。

元昶同一心,子孫堪貽厥。

星迴節是南詔的一個重要節日,一說是現在火把節的前身。點點微光,如群星閃耀,幾千年來,正是多民族競相開放,匯成了中華文明的燦爛星河。

大唐滅亡前5年,一個老對手先說了再見

▲廣西龍脊梯田慶祝火把節 圖源/攝圖網。

2

《新唐書•四夷傳序》曰:“唐興,蠻夷更盛衰,嘗與中國亢衡者有四:突厥、吐蕃、回鶻、雲南是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恆的利益。

南詔與唐朝的蜜月期十分短暫,在天寶年間就成了水火不容的對手。

唐朝與南詔這對戰略伙伴,怎麼好端端的就打起來了呢?這是因為,南詔在西南坐大後,開始向滇東、安南不斷擴張,違背了唐朝扶持其作為戰略緩衝地帶的初衷。

另一方面,面對已有幾分飄飄然的南詔國,唐朝採用了錯誤的民族政策。位於今雲南省內的姚州都督府,是唐朝為加強對西南地區統治所設。唐玄宗在位時,張虔陀就任姚州都督,他繼承前幾任都督的強硬措施,對南詔屢屢打壓,強令南詔進獻財物,對閣羅鳳提出過分要求。從現有史料分析,他還可能與南詔王妃有不正當關係。

張虔陀挑撥了南詔權貴敏感的神經,也打擊了閣羅鳳作為男人的尊嚴。氣憤不已的閣羅鳳,派兵攻陷姚州,逼得張虔陀服毒自盡,並侵佔了大片土地。

既然已經兵戎相見,唐朝就不認這個小弟了。天寶十載(751年)夏,唐朝派遣劍南節度使鮮于仲通為主帥遠征西南,企圖一舉消滅南詔。

面對鮮于仲通大軍壓境,閣羅鳳也很慌,就向唐軍解釋說自己叛唐也是迫不得已,都怪張虔陀這傢伙太不像話,表示只要唐朝罷兵,自己願意改過自新,並重新修築姚州城,釋放唐軍俘虜。在道歉之餘,閣羅鳳也進行了威脅,說你們要是不答應我,我就歸順吐蕃,雲南就不是大唐的了。

閣羅鳳的談判果然起了反作用,性情急躁的鮮于仲通聽南詔這麼囂張,直接就扣押了使臣,繼續率領大軍挺進。李白的《古風五十九首·其三十四》,記載了這場改變了雙方關係,也讓多年後的白居易痛惜不已的慘烈大戰:

羽檄如流星,虎符合專城。

喧呼救邊急,群鳥皆夜鳴。

白日曜紫微,三公運權衡。

天地皆得一,澹然四海清。

借問此何為,答言楚徵兵。

渡瀘及五月,將赴雲南徵。

怯卒非戰士,炎方難遠行。

長號別嚴親,日月慘光晶。

泣盡繼以血,心摧兩無聲。

困獸當猛虎,窮魚餌奔鯨。

千去不一回,投軀豈全生。

如何舞干鏚,一使有苗平。

五月渡瀘,是因瀘水一帶有瘴氣,五月之後才逐漸散去。三國時諸葛亮平定南中,也是在這一季節出兵。不同的是,唐朝此次遠征,卻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這一戰,8萬唐軍進逼南詔國都太和城(在今雲南大理),南詔各部族全力抵抗,唐軍大敗,死者多達6萬,屍骨被南詔築成京觀,就連鮮于仲通的兒子都戰死沙場。如此慘狀,對比同時期的怛羅斯之戰,有過之而無不及。

“千去不一回,投軀豈全生”,詩仙李白對這場窮兵黷武的戰爭發出了振聾發聵的批判。

天寶戰爭後,閣羅鳳叛唐投靠吐蕃,接受“贊普鍾”(意即吐蕃贊普的弟弟)的封號,南詔與吐蕃約為兄弟之國,和唐朝say goodbye。

大唐滅亡前5年,一個老對手先說了再見

▲唐朝疆域圖 圖源/網絡。

唐軍失敗的原因至今眾說紛紜,若是比綜合國力,南詔對唐朝肯定是蜉蝣撼大樹,但在這場看似必勝的戰役中,鮮于仲通顯然高估了自己的勝算。

南詔人並不是軟柿子,他們驍勇善戰,且模仿唐朝建立了嚴密的政治制度,清平官以下設兵、戶、士、倉、刑、客六曹,類似於六部。南詔的兵器工藝在當時也是獨具一格,有不少黑科技,如“石鐵如泥,吹毛透風”的浪劍,鑄造時在劍上淬毒,傷人即死;還有所謂的“鐸鞘”,一種狀如殘刃、刀身有孔的名刀,“所擊無不洞”。

鮮于仲通以為自己的對手只是一群鄉巴佬,卻不知這是一支可怕的特種部隊,更何況唐軍還有嚴重的水土不服。

更可恨的是,腐敗無能的權臣還要將大唐的將士往火坑裡推。劍南道是楊貴妃族兄、宰相楊國忠的大本營,鮮于仲通則對楊國忠有舉薦之恩。楊國忠這個小機靈鬼,深怕這場失敗會牽連自己,採用了最無恥的方法——瞞報。他對唐玄宗隱瞞敗績,謊稱唐軍打了勝仗,罔顧命喪南詔的6萬唐軍將士,暫時掩飾了在南詔的失敗。

為了維持這個謊言,楊國忠不想辦法與南詔議和,而是不斷地派兵出征南詔,強徵百姓入伍。一些人為了逃避這場不義的戰爭,甚至自殘肢體。後來白居易所作的《新豐折臂翁》,寫的是長安附近新豐的一位斷臂老人:

無何天寶大徵兵,戶有三丁點一丁。

點得驅將何處去,五月萬里雲南行。

聞道雲南有瀘水,椒花落時瘴煙起。

大軍徒涉水如湯,未過十人二三死…

是時翁年二十四,兵部牒中有名字。

夜深不敢使人知,偷將大石捶折臂。

張弓簸旗俱不堪,從茲始免徵雲南。

骨碎筋傷非不苦,且圖揀退歸鄉土。

此臂折來六十年,一肢雖廢一身全…

天寶年間,他為了逃避出征南詔的兵役,而砸斷了自己的手臂,儘管成了殘疾人,卻僥倖活到了耄耋之年。

我們難以想象,那些被強迫入伍的老百姓內心的憤恨。楊國忠的瘋狂之舉並沒有持續太久。天寶十四載(755年),安史之亂爆發,一場席捲天下的大動亂讓大唐暫且忘記了來自西南的傷痛,而禍國殃民的楊國忠本人,在與唐玄宗逃往蜀地途中死於馬嵬驛之變。

3

南詔給吐蕃當了多年小弟後,發現吐蕃對自己的剝削更狠,伸手就要兵馬錢糧,兩相對比,唐朝還算情有義,逐漸心生悔意,想著和唐朝“複合”。

到了閣羅鳳的孫子異牟尋在位時,南詔的清平官

鄭回就對他說:“中國有禮義,少求責,非若吐蕃惏刻無極也。今棄之復歸唐,無遠戍勞,利莫大焉。”

這位鄭回,是天寶戰爭中南詔從唐朝帶回的俘虜。此人本是唐朝的一個小小縣令,卻學識淵博,入南詔擔任王室教師,多年後被任命為清平官。鄭氏從此成為南詔的世家大族,並在此後扮演了至關重要的角色。

同一時期,唐朝劍南西川節度使韋皋,也為雙方結盟送上了給力助攻。韋皋沒有鮮于仲通那樣的暴力傾向,而是以柔克剛,寫了封信給南詔王異牟尋,說,我們大唐要和西北的回鶻聯手一起打吐蕃,你們南詔要不要一起“開黑”。

異牟尋很是心動,決心拋棄吐蕃,由於擔憂消息被吐蕃軍隊攔截,一連派遣三個使團前往長安,向唐朝謝罪,獻上南詔地圖、方物土貢,請求再次歸附。

相逢一笑泯恩仇,唐朝欣然同意,冊封異牟尋為南詔王,時隔43年,再次收了南詔當小弟。貞元十年(794年),南詔王異牟尋與唐朝使臣在洱海之濱的蒼山神廟盟誓,並於當年派出使團進京朝見,也就是白居易《蠻子朝》中所描寫的那一幕。雙方至此結束了四十多年的敵對關係。

大唐滅亡前5年,一個老對手先說了再見

▲受命赴南詔的唐朝使者袁滋,將沿途見聞編為《雲南記》,該書已失傳,但袁滋在石門關所作的摩崖石刻留存至

假如故事到此結束,皆大歡喜。但是,到了唐憲宗在位時期(805-820年),主和派的節度使韋皋、南詔王異牟尋相繼逝世,唐朝與南詔的第二段蜜月期也隨之結束。

4

守隘一夫何處在?長橋萬里只堪傷。

紛紛塞外烏蠻賊,驅盡江頭濯錦娘。

唐文宗太和三年(829年),詩人徐凝在目睹一場殘酷的燒殺劫掠後,寫下了這首《蠻入西川后》。濯錦娘,即洗蜀錦的女子,代指的是被南詔掠奪而去的西川邊民。

這一年,南詔國一如往常向長安派出了使團,之後卻發起閃電進攻,大掠西川,甚至攻陷了成都。對於這一匪夷所思的行為,南詔方面聲稱,此番興兵是為了維護自身利益,報復貪婪殘暴的西川節度使杜元穎,即所謂“誅虐帥(杜元穎)也”

原來,杜元穎在任期間,多次派兵越境騷擾南詔。這個暴虐的官員為了斂財,連自己手下的士兵都不放過,剋扣軍餉、搜刮錢財也是屢見不鮮。唐朝的戍邊將士甚至忍飢挨餓,不得不向南詔求助,史書中也有南詔為唐軍士兵提供糧食的記載。

久居成都的女詩人薛濤,在《籌邊樓》一詩中譴責了這一時期西川官員的貪得無厭:

平臨雲鳥八窗秋,壯壓西川四十州。

諸將莫貪羌族馬,最高層處見邊頭。

南詔國對西川的這場劫掠前後持續了近兩個月,等到郭子儀之孫、唐文宗的舅老爺郭釗臨危受命,率領大軍趕來支援時,南詔幾乎已滿載而歸,“乃大掠子女、百工數萬人及珍貨而去”,不僅掠奪了大批財物,還俘虜了大量百姓,兩川一帶一片狼藉。

史載,當南詔的軍隊即將渡過大渡河時,其將領對押回來的俘虜說:“往南即為吾國邊境,現聽任爾等哭別故鄉。”數萬名蜀地俘虜齊聲痛哭,千餘人不願離去,投河自盡。

出生於成都的詩人

雍陶,聽到山林中隱隱傳來的猿啼之聲,為這些被迫遠離故鄉的蜀民創作了《哀蜀人為南蠻俘虜五章》,其中寫道:“錦江南度遙聞哭,盡是離家別國聲。”

5

南詔入寇成都後,與唐朝之間的關係仍以和平為主流。直到三十年後,南詔與唐朝爆發的另一場戰爭,成為這兩個相愛相殺的政權在隕落之前的最後一次針鋒相對,且充滿了戲劇性。

大中十三年(859年),唐朝換了新的統治者唐懿宗,南詔王也迎來了繼任者蒙世隆。這兩個年輕的君主,沒見過面就幹上了。

蒙世隆當上南詔王,按照慣例應由唐朝冊封,可唐朝一看,這名字不行,拒不冊封。古代有君王避諱之說,蒙世隆一下子犯了唐朝兩代皇帝的名諱。唐太宗叫什麼?李世民。唐玄宗叫什麼?李隆基啊。你蒙世隆一個南蠻首領,居然敢用唐朝偉大領袖的名字,成何體統!

蒙世隆得知此事後大怒,乾脆也不給唐朝當小弟了,於是自立為帝,改國號為大禮(下文仍稱南詔),不再奉唐為正朔,表現出與唐朝分庭抗禮的姿態。

值得一提的是,蒙世隆這個名字無論是對唐朝,還是對南詔,都是違背常理的。南詔國有父子連名制的有趣現象,即父親名字的最後一個字作為子女名字的第一個字,看歷代南詔王名字可以發現其中規律:

細奴邏——邏盛——盛邏皮——皮邏閣——閣羅鳳——鳳迦異(早逝,未繼承王位)——異牟尋——尋閣勸——勸龍晟——(弟)勸利晟——(弟)勸豐祐——世隆——隆舜——舜化貞。

蒙世隆這個名字就很非主流,他本來應該叫“蒙祐隆”。就這一件小事,導致唐朝與南詔關係更加惡化,可能嗎?一些史料告訴了我們真正的答案。在後世文獻記載中,蒙世隆也有其他名字。他完全可以按照前朝的先例,在接受唐朝冊封和官方往來時用另外一個名字,而在南詔國內,他不管叫蒙世隆,還是蒙張三,唐朝都不會多加干涉。

因為避諱與唐朝鬧到決裂,顯然是有人借題發揮。

唐朝與南詔的真正矛盾,在於對安南的爭奪。別看大唐已日薄西山,唐軍在南方戰場依舊活躍。唐朝的嶺南道轄境囊括了今廣東全部、廣西大部、雲南東南、越南北部,阻隔了南詔通往安南的大門。

蒙世隆叛唐之後,與唐朝交戰的主要戰場之一也是嶺南道,他派兵從邕州(今廣西南寧)一直打到了交趾(今越南河內),雙方互有勝負,死傷慘重。直到877年,這個反唐情緒高漲的野心家,在向唐朝求和的過程中突然去世。

晚唐詩人胡曾在《草檄答南蠻有詠》一詩中,暗諷南詔叛唐不過是不自量力:“殘霜敢冒高懸日,秋葉爭禁大段風。為報南蠻須屏跡,不同蜀將武侯功。”他不知,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已經將南詔與唐朝,一同拖入了自我毀滅的深淵。

有學者認為,正是因為唐朝與南詔頻繁動武,戰爭損耗的物力人力,轉移到對老百姓的壓榨上,才點燃了唐末農民起義的導火索。在黃巢起義之前,敲響了大唐喪鐘的龐勳起義,起初就是由數百名戍守桂林、抵禦南詔的唐軍士兵發起。

此即宋祁所說的,“唐亡於黃巢,而禍基於桂林。”

6

從彩雲之南的部落,到雄霸西南的強國,南詔幾乎與唐王朝相始終,其建立者細奴邏生於隋末,而南詔國亡於902年,短短5年後,大唐王朝也走向覆滅,甚至就連滅亡的原因,兩者都有幾分相似,都是權臣篡位。

前文提到的那位親唐大臣鄭回,被南詔王委以重任,鄭氏世代為南詔重臣,由此躋身權貴行列,傳到七世孫時,出了個權臣鄭買嗣。他見南詔國力漸衰,藉機專權,殺末代南詔王舜化貞及王室成員800餘人,建立了大長和國。

至此,南詔滅亡。

當中原陷入五代十國的紛爭時,蒼山洱海之邊的南詔故地也忙著爭權奪利,在大長和國之後,雲南又相繼建立了大天興國、大義寧國兩個割據政權。終結這一混亂局面的,是南詔開國功臣段忠國的後代段思平

,他在937年聯合東方的三十七蠻部推翻了義寧政權,改國號為“大理”,開啟了大理國的時代。

大理與大宋,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大唐滅亡前5年,一個老對手先說了再見

▲雲南大理崇聖寺三塔 圖源/攝圖網。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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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辰宇:《唐代邊疆與詩歌》,吉林大學博士論文201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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