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唱遍——安徽省 霍山中學

第六屆“龍少年文學獎”獲獎作品

高中組 二等獎

餘越

安徽省 霍山中學


繁華唱遍——安徽省 霍山中學

繁華唱遍

他趴在門前,靜靜地看著師父描眉,點唇,換上華麗的戲服,湖色的金鑲珠石點翠簪在鬢邊閃著絢麗璀璨的光澤,猶如幽幽湖水上點點靈動的浮光魅影。見師父換好戲服,他立刻湊了過去:“師父,今個唱什麼戲?”師父面帶笑意地摸了摸他的頭,“今日唱《鎖麟囊》。前些日子教你的戲,學得都很好,獨這個不好,今日你在臺下好好聽著,用心去學。”他不滿地撇了撇嘴。他覺得自己唱得挺好的。

其實當初,他聽師父唱的第一齣戲,便是《鐵麟囊》。

“吉日良辰當歡笑,為什麼鮫珠換淚拋?此時卻又明白了,世上何嘗盡富豪?也有飢寒悲懷抱,也有失意痛哭嚎啕。”

師父唱的薛湘靈,萬般心緒悉堆眼角,眉目流轉之間,也好似這唱腔般瑰麗,如佳釀瓊漿,一滴就讓人沉醉千年。

一曲終了,贏得滿堂喝彩。

他想著想著,突然笑了。那時的他,終究還是沒能聽出來自己究竟哪裡唱得不好。下臺以後,師父也只對他說了句“若這輩子只唱一齣戲,便非《鎖麟囊》不可。”

旁人都說,師父去世後,他變得沉穩了許多 。似乎除了苦笑,他並不知道該怎樣回應這樣的評價。

站在臺上,炫目的燈光閃得他睜不開眼,前排的年輕人打扮新穎,也不管他唱的是什麼,只拿著手機一個勁地拍,還時不時大喊幾句搞怪的叫好聲。

他覺得臺上的自己像馬戲團裡僵笑著的小丑。臺下的每一個觀眾都可以隨便拍幾張看上去流光溢彩的照片,在朋友圈裡像模像樣地感嘆一番他們與“國粹”之間那“談不完道不盡”的緣分。他近乎漠然地笑了。

一曲唱罷。

匆匆卸了妝,換了衣,他逃似地離開了這個所謂的“梨園”。

其實眼下這個時代,哪裡還有什麼梨園呢?

“想當年我也曾撒嬌使性,到今朝那怕我不信前塵。”他喃喃唱了一句《鎖麟囊》的唱詞,大抵能明白當年師父的話了。

曾經的薛湘靈,一隻鎖麟囊裝盡天下珍寶。然而,一場大水,使她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恍如隔世。

“回首繁華如夢渺,殘生一線付驚濤。”

他無聲地笑了。“多有緣啊,” 他想著,笑容灼得他眼角發紅,痠疼無比,“連經歷的深淵都一模一樣啊。”他像一個溺水的人,無法呼吸,無法向前移動一步,無邊的痠軟與疼痛,猛得攥住了他的五臟六腑,無助與不安像利刃般撞在他身上,一刀便見了血。

他眼前,只剩下一個薛湘靈。她一身素衣,悲慟地望著他,繼而轉身離去。“別走,”他開口急切地想說些什麼,卻發不出一點兒聲音,“你又能去哪兒呢?”

可薛湘靈一步一步走遠,再沒有回頭。

是了,他忘記了。

後來,無助的薛湘靈,意外與當初她慷慨以贈鎖麟囊來救助的那名孤苦女子重逢。那女子過上了錦衣玉食的生活,重遇薛湘靈也令她驚喜不已,忙給薛湘靈一個容身之處,與她結成金蘭之交,又幫她與水災中失散的兒子重逢。她就這樣,一步一步走向了柳暗花明。

他茫然無措地站在這天地浩大之間,不知何時飄起的雨絲順著髮梢向下滴落。

"若這輩子只唱一齣戲, 便非《鎖麟囊》不可。"師父彎下腰, 噙著笑意,直視他的眼睛,“你要記住,上了臺,你就是最好的角兒。”

“你就是臺上最好的角兒。”

那一瞬間,過往的梨園盛景在他眼前一點點復原。寬大繁瑣的水袖丹衣,繡工精緻的雲肩,瑰麗的點翠玉簪,像是祭奠給歲月的絕唱。

“他教我收餘恨、免嬌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戀逝水、苦海回生、早悟蘭因。”

其實只要人在,哪裡不是梨園呢?

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喝彩不絕於耳。婉轉動人的戲腔似皎皎螢火,延伸著向遠方奔去。

從最終的學湘靈,唱湘靈,到最終,他也成了薛湘靈。

一曲終了。

空蕩蕩的街道, 只有雨來過的痕跡。

他好似做了一個繾綣而又悠長的夢。

他腳步輕快地向前繼續走, 耳畔是熟悉的,婉轉醉人的戲腔。

“世間看不盡演不完的美的好的真的易逝的永恆的一切,都在繼續。有人繼,有人承,有人傳,有人守。”

“你我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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