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上棄城逃跑,海上全軍覆沒,誰該為中日甲午戰爭徹底敗北負責?
發生在19世紀末的中日甲午海戰,是中國近代史上非常陰暗的一幕:清軍陣亡3萬多人,北洋水師全軍覆沒,並且催生出了喪權辱國的《中日馬關條約》。
歷來對中日甲午海戰失敗原因的研究很多,有人認為是當時的清政府腐敗黑暗,尤其以最高權力掌握者慈禧太后奢侈無度,幾乎窮奢極欲。為了慶祝自己的生日,將原本計劃購買炮彈的經費用來鋪張自己的生日派對。
也有人認為,北洋水師雖說艦隊排水量全球第一,但是航速不夠,機動性相比日本戰艦就差了很多。同時,北洋水師訓練不足、軍紀鬆弛。曾經有很多文章轉述,當時有一個日本高級將領受邀參觀北洋艦隊,無意間發現軍艦的炮管之上晾曬著士兵的衣服,該將領由此斷言:若是發生戰爭,北洋水師絕非日軍對手。疲憊與鬆弛是軍隊的致命傷,所以到了關鍵時刻反應遲鈍、操作失當,遠遠達不到“召之即來,來即能戰,戰則能勝”的要求。
不可否認,這些研究結論有其科學、中肯一面。更不可否認,北洋艦隊所有陣亡將士都是為了國家和民族利益作出了巨大犧牲的英雄。特別是最後拼盡殘軀、開足馬力與日軍軍艦同歸於盡,其悲壯、決絕、果敢足以令後世敬仰。
但氣節不能替代才幹,悲壯也未能改變結局,一俊遮不了百醜。中日甲午海戰的失敗是鐵板釘釘的事實,因為戰爭失敗給當時中國特別是百姓造成的惡劣後果,也不能因為戰爭結束之際那抹血色的悲壯而稍有改善。恥辱總是要銘記不忘的,對失敗根源的總結還是要進行的。
在戰爭中,裝備固然很重要,但將士的士氣、素質、戰鬥的組織才是決定因素。而且在很大程度上,將領的才幹佔比相當高。戰爭畢竟是人與人之間的鬥爭,拿破崙曾經說過:“一頭獅子率領一群綿羊,可以擊敗由綿羊率領的一群獅子”。
北洋水師的統帥是丁汝昌。如果將北洋水師譬喻為一個“人”,丁汝昌就是這個人的大腦。一個人的行為與行為結果,客觀原因固然有,但大腦的合理選擇、準確判斷、科學決策才是決定因素。
丁汝昌並非海軍科班出身,也沒有接受過正規的海上作戰訓練。他原本是太平軍裡的一員,看到太平軍勢如山倒、敗局已定,就隨大流投降湘軍。此後不久,又改為隸屬淮軍。從此,丁汝昌這個名字就與晚清鼎鼎大名、權傾朝野的李鴻章密切聯繫到了一起。
清光緒五年,丁汝昌調到了北洋海防。當時,李鴻章正在組建北洋水師。組建北洋水師,李鴻章是耗費了很多心血的,清政府也為此下足了血本——戰艦很昂貴,清政府的財政很窘迫。但強敵環伺,不得不勒緊褲腰帶辦此事。北洋水師對於當時的清政府是花了大價錢張羅起來的命根子。
對於李鴻章而言,北洋水師不但是他的心血,也是他個人的命根子。儘管內憂外患、國將不國,但晚清時期的黨爭依然是“背後捅刀豁老命”,不惜血本、不擇手段、不遺餘力。鬥得最兇狠、鬥得最激烈的,當然要屬以李鴻章、左宗棠為首領的淮、湘兩黨。
在李鴻章的淮黨看來,北洋水師的組建,黨爭籌碼的意義要遠比國防力量的意義大太多,威懾敵國倒是其次,讓自己的政治對手畏懼、膽怯、惶恐才是最重要的。有北洋水師,李鴻章就足以擁兵自重,淮黨就足以掌控朝廷。
所以,當為北洋水師選擇主帥,也就是選擇將這個一個朝廷賴以自保、淮黨賴以自重的“大殺器”交給誰的時候,李鴻章是頗費了一番心思的。首先一條,“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不是淮黨序列的,哪怕這個人才幹有多高、品德有多好、戰功多顯赫,李鴻章一定是排斥在視野之外的。
在這個問題上,堪稱“晚清三傑”之一的李鴻章也是算計大於謀劃、小人之心大於君子之腹的。忠於李鴻章要比忠於清政府、忠於國家和民族利益重要,聽話要比治軍嚴整、指揮若定、運籌帷幄重要,於是丁汝昌就“脫穎而出”,幾乎毫無優勢地被列為北洋水師司令員的第一人選。李鴻章的女婿張佩綸曾經反對重用丁汝昌,但諫言沒有得到採納。
按說,丁汝昌的出身和經歷是很難被貼上“忠誠”或“忠貞”這類標籤的。他首先是從太平軍裡變節而來的降將,接著又背棄了一個主子湘軍,在一個極為倡導“忠臣不事二主”道德倫理的社會,丁汝昌出爾反爾、朝秦暮楚的行徑,很容易被冠之以“三姓家奴”的名號。但丁汝昌的強悍之處在於,他很快用自己的“出色表現”逆轉了自己的形象。
他善於揣摩李鴻章的心思,專撿李鴻章愛聽的說。若論口才便利、為人機靈,丁汝昌還是有獨到之處的。在李鴻章這裡,他從來沒有一句反對的言語,總是能恰到好處地來一段慷慨激昂的表忠。直到就任海軍統帥,丁汝昌依舊是一副唯李鴻章馬首是瞻的姿態,其毫無主見、言聽計從,甚至讓人感覺他不是海軍統帥,而是李府裡的一名下等家丁。
奴才風格被一以貫之地帶到了北洋水師的整個群體,駕馭水師指導訓練乃至實戰的是家奴哲學而非戰爭科學。更何況丁汝昌僅有一點點長江水師的履歷,海上作戰乃至最新海軍戰法訓練,他還是一片空白。但如果對北洋水師的整個操縱僅僅是為了取悅李鴻章,那一切空白與錯訛就該另當別論。
例如北洋水師的射擊訓練,完全就是一場場鬧劇。軍艦在射擊的時候,靶船靜止不動,首先派人量好軍艦與靶船之前的距離,然後“按圖索驥”式地炮轟一氣,射擊命中率自然非常皆大歡喜。再如戰鬥陣型的操演,根本不考慮實戰需要,也不側重信號系統的呼應,而是事先擬定好變化次序,只需要按部就班地變化就是了。
這種訓練,但凡有絲毫頭腦的人都會覺得可笑至極。一旦戰鬥打響,誰會靜止不動等著你測量距離,然後等著挨炮轟?戰場形勢瞬息萬變,哪個敵人會傻到配合你的“菜單”變化陣型?
但這樣裝模作樣的訓練李鴻章看了高興,他要的就是這種虛張聲勢的訓練,只要讓自己的政敵感覺北洋艦隊所向無敵,只要讓太后、皇帝感覺朝廷的錢沒有白花,只要讓輿論贊美李鴻章老成謀國、丁汝昌統領有方就足夠了。至於真實的情況如何,李鴻章估計心裡也清楚,但也無暇顧及。
不論是德不配位還是才不配位,都是必有災殃的。優秀的奴才兼劣質的將帥丁汝昌誤了海軍,也誤了清政府。中日甲午海戰的最後時刻,丁汝昌服毒自盡,手下的鄧世昌等管代駕駛軍艦以“飛蛾撲火”的自殺式襲擊結束了戰鬥。這也算是好歹為北洋艦隊或者說一幫男兒們稍微挽回了一絲面子。話說回來,似乎也沒有挽回多少面子,“敗軍之將,不足言勇”。
但總體上丁汝昌能比另外一個李鴻章的奴才稍微強一點點,更不堪的是淮軍陸軍統帥葉志超。丁汝昌雖然無能,但史書上留下的個人品行方面的汙點不多,但葉志超卻是劣跡斑斑。葉志超就是清末腐朽官僚的一個典型代表:愛財如命、膽小如鼠。憑著善於表忠心,善於侍奉李鴻章,善於撓上司的“癢癢”,李鴻章視葉志超為嫡系、心腹,不斷委這個“小才”“庸才”乃至“汙才”以大任、高官。
除了在巴結討好李鴻章問題上費盡心思之外,葉志超最擅長的便是吃喝玩樂。坐在陸軍統帥的寶座之上,葉志超並不留心士兵訓練、敵情分析,而是將大把時間用來擺酒宴、吸鴉片。平壤大戰爆發之前,葉志超的小妾給葉寫信,勸葉志超關鍵時刻要多為家裡的妻妾子女想想,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正如這名小妾期望的,平壤之戰的危急時刻,葉志超棄城而溜、逃之夭夭。
海軍全軍覆沒,陸軍因為葉志超的逃跑喪失朝鮮全境及東北大範圍的戰爭主動權,這就是李鴻章“不尋良將,專用奴才”的用人觀導致的結局。丁汝昌服毒自盡,葉志超在逃亡回國之後,面對朝廷問罪,李鴻章又多方奔走遊說,救下了這個心腹奴才的性命,讓其享壽63歲而善終。大愛家奴,不顧國本,這也算是李鴻章一生的又一敗筆。
而最該評判的則是晚清政府腐朽不堪的政治環境,和黨爭、內鬥、掣肘等錯綜複雜、暗潮湧動內耗,可嘆可敬是中日甲午戰爭中那一幫男兒,可悲可憐也是那一群在陸地和大海犧牲的清廷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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