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晚唐才女到美豔道姑,再到殺死自己婢女,魚玄機為何走向極端?

上一篇文章寫到魚玄機和溫庭筠終究是有緣無分的,這一篇接著下說晚唐才女魚玄機的第二個人生轉折,也是她走向墮落放縱的引子,如果第一次看到這篇文章的觀眾老爺們,可去看我上一篇文章有前因,這篇文章是後果。

當溫庭筠看到魚幼薇(魚玄機)寫給他的這首《冬夜寄溫飛卿》時,他只是默默無語的站起來走到窗前。從窗外看去,正好看到庭院裡那盆恣意盛放的蘭花,清雅又絕俗,微風拂面時,鼻尖縈繞著縷縷幽香。溫庭筠想到了魚幼薇,他覺得他就好像那盆蘭花一樣,那麼高潔典雅,清華芳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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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俗,猶如一道難以翻越的鴻溝擋在兩人面前,溫庭筠心裡糾結得很,他不願意接受魚幼薇,就此辜負這少女純真熱烈的一腔情意,也不忍心看她大受打擊時的傷心落寞,這樣的女子誰又忍心讓她真的鬱鬱寡歡呢?

“也許給她找一個好的歸宿,託付一個良人,我心也就安了吧……”溫庭筠心裡如是想到。

說做就做,溫庭筠想要早點斬斷魚幼薇的這段感情,馬上付出了行動,真的去給魚幼薇物色人選了。還真讓他看上一個格外好的人選,這人叫李億,是唐宣宗大中十二年戊寅科的狀元,人長得一表人才不說,眼看也是要前途似錦的人物。溫庭筠相當滿意,覺得李億可堪魚幼薇的良配,於是打算賣力撮合兩人。不過溫庭筠萬萬沒想到的是,他的這個決定把魚幼薇推向了一個泥沼,一個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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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庭筠站在魚幼薇面前,靜默片刻,方開口說道:“幼薇,你我註定絕無可能,我並不是你良配,我……我有一友人叫李億,人品長相俱佳,已狀元及第,前途不可限量,你跟著他必定後半生有靠,我也就放心了。”

魚幼薇直視著他的眼睛,彷彿要看進溫庭筠的心裡去,良久,魚幼薇輕啟朱唇:“他出生隴西李氏,這等高門貴族,我怎高攀得起,你莫不是要我去與他做妾?”

“我知你心高氣傲,才華卓然,做妾是委屈了你,但是門第之森嚴,不是你我能挑戰得起的,任何人都沒有挑戰它的勇氣,與其嫁一個販夫走卒,市井之輩做妻,我更希望你嫁入高門做妾,畢竟以你才貌,常人難以保全你,嫁給李億,至少終生有靠。”溫庭筠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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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幼薇心裡五味雜陳,她看著這個一心喜歡的男人,心裡自嘲到:“我滿心喜歡的男子把我介紹給另一個男子做妾,絲毫不顧我們之間的情意,呵……也許,只是我的一廂情願,也好,你若無情我便休,怪只怪,我沒有一個好的出身罷了。”魚幼薇瞬間有種無力感,對現實的無力,對命運的束縛,她像身在一個巨大的網中的獵物,無法擺脫。

她想到自己縱然才高八斗又如何,心比天高又如何,這世間對於女子總是那麼多桎梏和約束,自己本身才華勝過多數男兒,卻也只能做妾?若我是男兒身多好,必能成一番功名。

魚幼薇有一首詩很好的表達了她對埋沒女子才華的男權社會的不滿與怨恨。

遊崇真觀南樓睹新及第題名處

雲峰滿目放春晴,歷歷銀鉤指下生。

自恨羅衣掩詩句,舉頭空羨榜中名。

本來魚幼薇是不打算做妾,但是架不住溫庭筠在她面前把李億誇上了天,李億呢,也是看上了魚幼薇這個才貌雙全的女子,使出十八般武藝追求魚幼薇。這兩相作用下,再加上魚幼薇自己對現實的妥協,所以也就答應了嫁給了李億做妾。這個決定,將對魚幼的一生薇產生天翻地覆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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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現代,我們沒有相貌可以靠才華,沒有才華還可以靠勤奮。但在那個年代的女子,再又才華,再勤奮都沒有用,最終只能靠顏值吃飯,女子在那個時代就像一盤精緻的菜餚,女子是菜上面的點綴物,吃的人並不會去夾,只是為了看起來讓菜品更賞心悅目而已。其實說穿了不是魚幼薇個人的悲劇,也是時代的悲劇,有太多驚才絕豔的人物,就因為投胎技術太差,連跟人競賽的資格都沒有。

魚幼薇嫁給李億做妾後,並沒有被接入李億家中,而是單獨給她在外面租了房子,把她安置在那,李億每天忙完後,就飛奔去魚幼薇那,兩人你儂我儂,恩愛非常,只恨不能時時刻刻都在一處才好。說起來名分是妾,實際上跟外室差不多,眾所周知外室的身份可比妾室要低多了。也許愛情就是這樣讓人盲從,魚幼薇為了愛情,放下了所有的自尊與驕傲,甘心做一個為李億紅袖添香的外室,只在小小的一方庭院裡等侯著情人為她駐足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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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這個李億為何不把魚幼薇抬進家門呢?原來,李億有正妻,他的正妻還是出自豪族世家裴家。裴氏作為高門大戶之女,派頭脾氣都非常大,而且善妒兇狠,李億一個隴西李氏的沒落旁支,在他老婆那可以說完全沒什麼發言權,畢竟他自己都還要靠老婆娘家扶持呢。自從裴氏知道李億經常不歸家,都是跑去跟魚幼薇廝混後,妒恨欲狂,馬上衝到魚幼薇那裡對她進行凌辱鞭打。等裴氏發洩完一腔妒火,魚幼薇早已遍地麟傷。

這樣的事並不是一次兩次,裴氏經常藉故上門以正妻身份整治欺辱魚幼薇,有幾次李億還在旁邊,裴氏也無所顧忌,魚幼薇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李億時,李億想到往日跟魚幼薇的恩愛場景,終是有些不忍,剛要向裴氏開口,被裴氏兩眼一瞪,也就不敢求情了,真可謂窩囊至極,可憐魚幼薇委曲求全嫁他做妾,為他承受正妻妒火,連得他出面維護也辦不到。

被折磨得苦不堪言的魚幼薇還曾向溫庭筠作詩求助過,這詩寫道:

寄飛卿

階砌亂蛩鳴,庭柯煙露清。

月中鄰樂響,樓上遠山明。

珍簟涼風著,瑤琴寄恨生。

嵇君懶書札,底物慰秋情。

詩中盡寫她的愁緒與傷懷還有對溫庭筠的思念,並且希望溫庭筠回信給她。不過從記載來看,恐怕溫庭筠並沒有伸出手來幫助魚幼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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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魚幼薇的丈夫李億則更加過分了,因為裴氏容不下魚幼薇,李億隻得一紙休書把魚幼薇給休掉了。但是李億明顯還有後招,他無法護住魚幼薇,但卻又舍不下她這“色即傾國。思乃入神”的才女。於是他對魚幼薇哄道:“城外有座咸宜觀,你先去此處藏身,我有空就來看你,等所有都安排妥當,我亦會來接你走。”

李億的意思已經是讓魚幼薇改做小三了,這樣的建議,在古代那種女子名分大於天的時代下,簡直是惡毒又毀三觀的,不過更絕的是,魚幼薇居然答應了!!

此時的魚幼薇已從一個心高氣傲的才女,徹底淪為了一個愛情的“奴隸”,她選擇了委屈求全,拋下自尊,一心只為了留住這份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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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幼薇入了咸宜觀後,取法號為玄機。魚玄機在道觀裡全心全意的等著李億來看自己,本以為很快就能見到李郎,沒想到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始終不見李億的身影,甚至沒有帶過一句話給魚玄機。魚玄機深陷愛情泥沼,她相信李億總會來見她的。在道觀裡期盼李億來找她的這段時間,她寫過多首詩給李億,其中有一首《春情寄子安》是這樣的:

春情寄子安

山路欹斜石磴危,不愁行苦苦相思。

冰銷遠硐憐清韻,雪遠寒峰想玉姿。

莫聽凡歌春病酒,休招閒客夜貪棋。

如松匪石盟長在,比翼連襟會肯遲。

雖恨獨行冬盡日,終期相見月圓時。

別君何物堪持贈,淚落晴光一首詩。

魚玄機的痴情、卑微、體貼、痛苦、思念全都在這首詩裡。

現實往往是殘酷的,時間飛逝,已過去三年了,李億當然是沒有來,此時的魚玄機心灰意冷,她明白自己已經被拋棄了,往昔的恩愛彷彿還歷歷在目,跟如今如處境一比,令她更加痛苦。她已經醒悟過來,對李億,對愛情已經不該再抱有任何美好的幻想,在絕望中的魚玄機寫下了那首著名的《贈鄰女》。

贈鄰女

羞日遮羅袖,愁春懶起妝。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心郎。

枕上潛垂淚,花間暗斷腸。

自能窺宋玉,何必恨王昌?

魚玄機經歷了短暫的美好愛情,經歷了背叛,到最後的棄如敝履,使她心性大變,從前有多委曲求全,現在就有多想要恣意灑脫,她開始不在意世俗,不在意禮教,不在意約束。魚玄機要做自己的女王,她不僅要在男權社會里反客為主,還要讓那些男人為她爭風吃醋,做一個仲裁者,並掌握愛情的主動權,從此以後,絕不讓自己處於永遠等著男人駐足的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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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之後,魚玄機開始放縱自己,在道觀裡大張豔幟,她開始接納所有男人,只要她覺得有才並滿意的男子,都可以成為她的座上客,和她共度春宵。一時,魚玄機的道觀人滿為患,人人都想來大才女面前露一手,爭得才女的青睞,和她一夜風流。誰要是能奪得魚玄機的青眼,那也就有了在人前吹噓的資本,也算是做了迴風流才子與美貌佳人的故事主角,魚玄機也非常享受這種被男人追捧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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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魚玄機卻不知道追求愛情是現代女子才有的權利,唐朝女子只能以色侍人,尤其是像她這般出身低微,容貌傾城,又才高八斗的女子。

有個叫陳匙的樂師,琴技非凡,魚玄機就喜歡這樣的有才華男子,於是陳匙就成了魚玄機的座上客。一天,魚玄機被隔壁鄰居邀請去做客,要出門的時候特地囑咐侍女綠翹:“陳公子來了,就讓他到隔壁來找我。”綠翹忙點頭應下。在鄰居家做客的魚玄機被女性友人挽留住,到太陽快落山了才回去,魚玄機問綠翹:“今天陳公子來過嗎?”綠翹回答:“陳公子來了,看你不在,轉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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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玄機看著綠翹躲躲閃閃的眼神,還有眼底未消散的春情,立馬就明白了怎麼回事。她把綠翹叫進內室關好門,嚴厲審訊。在主人的威壓下,綠翹坦白了事實,原來陳匙來了後,沒見到魚玄機,就勾搭了俏婢綠翹。憤怒、羞辱、嫉妒一瞬間席捲了魚玄機的理智,溫郎不要她,李億欺騙她,裴氏女欺辱她,現在就連自己的侍女都要背叛她,這些年受過的委屈和悽苦在一瞬間爆發,魚玄機拿出鞭子,發了瘋似的往綠翹身上抽……

她也不知道打了多久,只知道要發洩完自己這些年所有的屈辱、不甘、憤恨。回過神來,綠翹躺在地上早已沒了呼吸。要說魚玄機是個強人呢,打死了一個婢女,她也沒當回事,繼續辦她的酒宴詩會,繼續享受著這些文人才子對她的巴結奉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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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在酒宴中的一個男子,因喝多了到後院解手,看到有塊地方聚集很多綠蒼蠅,散發出強烈的腐臭味,出於好奇,這男子就走過去把土挖開,沒成想露出的卻是綠翹的屍體。這男子頓時想到:魚玄機殺人了!

轉頭又想到,他追求魚玄機那麼久,連正眼都沒得過,剛好可以藉此事發難威脅魚玄機就範,剛好他哥也曾追求魚玄機,被拒絕。於是,喚來僕人耳語了一番,讓僕人悄悄去找了他當官差的哥哥,並告訴他此事。不一會兒,官差趕來,衝到後院一看,果然人贓俱獲,魚玄機立馬被抓進了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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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妄圖撈魚玄機好處的人,卻也沒有成功,因為當年冬天魚玄機就被京兆尹溫璋給處死了。說來也是世事無常,溫璋正是溫庭筠的族兄,魚玄機因溫庭筠成名,卻被溫庭筠的族兄給砍了頭。

封建社會的才女好像大部分都是結局不好,要麼就是坎坷悽苦,魚玄機死時也才27歲,在她短短的一生裡,喜歡過溫庭筠,被無情推開,喜歡過李億,被凌辱拋棄,喜歡過陳匙,卻出軌侍女。從一位純情才華的少女到一個被人視為放蕩的女人,她又何嘗不知難過?然而她的脆弱被別人忽視,她所謂的墮落卻讓人看得分外清晰。

從晚唐才女到美豔道姑,再到殺死自己婢女,魚玄機為何走向極端?

如果時間倒流,溫庭筠當初接受了她,是不是她就不會走上這條路,從而有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話?我想,溫庭筠必定也是有過後悔的,據說那句著名的“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就是溫庭筠寫給魚玄機的。全詩如下:

南歌子詞二首

一尺深紅勝麴塵,天生舊物不如新。

合歡桃核終堪恨,裡許元來別有人。

井底點燈深燭伊,共郎長行莫圍棋。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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