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陳敬勝
圖片源於九山哥(周國峰)老師作品
小源是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地方！但這裡天靈地傑，別有洞天！自古就有"小源人文盛 ，大瀼勝跡多"的說法，象"一出筐灶口，二龍隨水走，誰得蘆葦地，金銀用擔挑"這樣美麗的故事枚不勝舉。讓小源處處充滿了童話般的神奇，自不必講。
今天講個小源的小人物:《武大》。
在瑞昌這片江湖上，似乎很喜歡給人冠以外號，例如賽珍珠周x乄，大頭王v√……居如此類，花樣層出無窮。
但亳不例外，外號必與本人自有某些牽聯，又如:某人頭大得與眾不同，便叫大頭，某人頭小，又小得出類拔萃，自然必定被稱為小頭！
這其中也有被稱為"大"的，大凡能被稱為"大"的，要不有權有勢；要不，富甲一方，或江湖紅白兩道能有統霸一方的能力；最差的，也要有斷文識字，口若懸河等特點特別突出的，才冠以"大"字。
"武大"，必不屬於此！"武大"是小源村橋頭人氏，"武大″真名叫"五四″，生於五四年。
哪年月沒計劃生育這一說，年青的夫妻，想不生都沒辦法，只得由它任之，生三胎四胎甚而五胎更甚的超過你想象之極限，都不足為怪。
這樣的情景之下，生個兒子、女兒不足以讓人興奮，也就是說生得都有點麻木。大多數在生完小孩後，是連名字都懶得去認真取的，男的隨便喊個什麼"豬"呀、狗呀…，女的就多數稱某花某草某香的"隨處可見。村裡面都快成了花草滿院香的植物園，兩腳到處跑的動物世界了[偷笑]！
"五四"的父母便隨了地方的陋習，五四年生，就叫"五四"吧！
"五四"在家排行老大，村人便稱他為"五大"，至於被叫成"武大"，沒人知道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也無從考證，反正"武大，武大"，就這樣滿村的叫開了。
"武大"這名一出，就與眾不同，在一眾動物或植物的名聲中，"武大"這名給村裡帶來一股清氣，總算有一名與動植物無關的。
"武大”識不得幾個字，貌似文盲，其實武大是讀過書的，六十年代中後期，農村人熬過三年"大饑荒"，村裡的掃文盲夜學開始流行，武大便是這一群掃盲對象之一。
在一遍遍"人口手，山石田土"的朗誦中，武大很是賣力，他的聲音穿透力極強，往往喊讀聲蓋過所有的夜讀人，老師是個上海知青，以為遇到了天才，甚是欣慰。
哪知道？紙包不住火，是驢是馬遛一趟，武大便露餡了。多數人都在扳指頭算數時，武大的"人囗手，山石田土"不但不會默寫，就是單獨點一個字，武大出口便唱:人口手，山石田土，氣得上海人臉色乏白，一跺腳指著他說:此銀(人)不可教也！
武大就這樣出了名，武大的出名並非凡人所比。在小源、烏石河周邊乃至瑞昌城內，有提到小源橋頭這名的，聽者必定一頭霧水，不知所云，但如果你補充一句，就是有武大的那個村莊！沒人不知的，那"啊啊"的背後彷彿恍然大悟，茅塞頓開，似乎此刻他連橋頭上空流動什麼樣的雲；後山那片紫竹林裡有幾棵翠竹都是清楚的。
武大文盲的帽子始終無法取掉，影響了他的一生。
武大娘像其他的農村婦女一樣，一口氣生了許多弟弟妹妹，人口多，家裡頓時窮困潦倒起來，到了吃一頓飯都成了是困難的地步。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武大同樣不例外。武大長到八歲，漸漸可以幫爹孃乾點活了，常會提著竹籃到田頭、地邊去扯豬草。那會兒他最大的願望。就是盼著豬崽喂成肥豬，年底賣個好價錢，爹孃會給他做一身新衣。穿著新衣服他便總感到整個冬天就不再寒冷了。
人活著總是有新的發現，有一天他發現幫村莊裡養牛是有工份的，完全可以養活自己，他便領了一頭公牛。
養牛，武大很堅心(本地語專心)，逢春天暖的時候，哪裡草肥茂盛，不論多遠，他都會牽著牛去的；冬天雪花飛舞，大地封冬，他就到後山割茅草，扯紫竹林裡翠竹葉喂牛。武大的公牛養得體大肉膘，力大無窮，犁地耕田是把好手，村裡人都誇武大。過年的時候，祠堂裡議事。村長對武大說，按慣例養一頭牛一天八釐工份，給記一份工吧！武大便血脈噴張，武大認為自己認不得幾個字，不假！八比一要大這個理還是清楚的！就堅持要八釐工份。這事村裡人笑了他一大半年。
春天來臨，萬物復甦，到了動物們開始發情的季節。武大的公牛常常把別的公牛殺得個遍體鱗傷，目的就是不準別的公牛碰一下任何母牛。武大養牛的那幾年，小源裡的牛仔頭頭體型高大肥膘，都說是武大公牛的種。
武大好奇的看著公牛配種，漸漸地有一種奇妙的感覺……村裡好事的人就說，武大長大了，也知道要婆姨了！
武大原本是有個女人的，這女人就象武大的公牛，太剽悍，常常無喱頭的把武大的爹孃罵得死去活來，武大就把女人給趕走了，不懂得行孝道的婆姨，要她卵用！
武大一直單著，看著一個個弟弟妹妹成家，武大很是開心，大侄兒出生那天，從沒喝酒醉過的他，醉得去村診所打吊針。
武大自然也有過出彩的時光。橋頭建新村那年，祖廳牆面刷白需要搭建施工架，架架子的施工隊一個沒留神，搭歪了架臺，隊長正在發火，必竟安全無小事，沒有安全一切都是扯蛋！大家都在相互指責，要知道拆掉重搭，費力不說，浪費時間那是要劃銀子的，隊長一籌莫展……
武大遛過去東張西望，笑了。
隊長正發著火，見武大晃悠著，還在傻笑。他覺得煩，就對武大說，過去過去沒你的事！武大嘿嘿地笑著說:聽我的，不要二十分鐘搞定！
隊長才不信呢，他寧願相信河水倒流、太陽西起，都不信武大能有好主意？"你能搞定！你屙的屎堆，我從上吃到下！
武大站在牆跺上，令一層搭架上站一人，先拎松絲扣，聽他口令一齊用捶子向內撞打。武大看到架子與牆面平行，就趕緊喊停，令他們用扳手拎緊絲扣。(武大當然不懂什麼叫平行，但他知道豎架與牆面從腳底到牆頭寬度一致便正了，這個理武大認得)
問題漂亮的解決了！橋頭村長周國慶翹起大拇指說:"武大叔生錯了時代，如果巧逢機遇，武大叔是該騎白馬，手拿金槍馳騁江湖的人物！在場的人鬨堂大笑，笑聲裡沒有一絲的蔑視。
如今武大漸漸地老了，感覺力不從心了，再也不能出去打雜工養活自己啦！村長國慶就幫他申請了"五保戶"，武大每個月能領五百元生活費，逢時過節，政府官員下來慰問，問他有沒有困難？武大總是笑著說:夠了夠了？俺知足了！
武大是真的知足了，他把日子過成詩般的境界，畫一般的美，閒時，看天邊雲舒雲展，觀庭院花開花落！
武大悠閒的活著，一院，一椅，一壺茶，也許在他看來這就是幸福！
講完本故事，本來是想用調侃的語氣來敘事，此刻我沒有絲毫的想笑的味道，相反淚眼婆娑早已是淚水溼襟了！
作為小人物或者叫"邊緣人"武大之所以孤獨一生，是他的個性所然，有一則小故事能佐證:當年(改革開放之前)，哪年月，農村人買來什麼物件，都是作興禁忌的，只能說好，不忍許說歹！
有一次村裡有人買來一隻豬崽，都說這豬仔好，養到過年必定體肥肉厚。偏武大不會這樣，他見這仔豬耷拉著腦袋臥在地上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就說:這豬仔不對勁唄，怕是養不得幾天會死的！
過了幾天這豬仔真的死了。村裡人便說:武大估豬崽，估得賊死！
管怎樣，別人是一生，好歹武大也是一生。
願武大的餘生"歲月靜好！身體健康，長命百歲！如此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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