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修復師:每天點擊鼠標20萬次,修圖5000張

電影修復師:每天點擊鼠標20萬次,修圖5000張


文/愷哥


電影修復師:每天點擊鼠標20萬次,修圖5000張

電影修復,長路漫漫。/《數電影的人》

“膠片有一種病,叫醋酸綜合症。這種病是傳染病,一個膠片有了之後,所有膠片都會有。搶救這些膠片,就是我們電影修復的日常工作。”

2017年,中國電影資料館的電影修復師王崢在接受採訪時如是說。

幾十年的老電影,還有可能再回到大銀幕上重煥光彩嗎?

2020年,紀錄片《數電影的人》上映,這部紀錄片講述的正是電影修復師的故事:


在搶救膠片的時間比賽中,一萬七千多部塵封已久的膠捲,被擺在電影修復師的面前——而他們要做的,就是與時間賽跑,賦予這些膠片新生。

電影修復師:每天點擊鼠標20萬次,修圖5000張


我們的工作,就是給老電影治病

電影修復工作,其實就是將老電影的儲存方式從膠片轉換成數字,以便更好地保存與維護電影。

在電影誕生早期,愛迪生髮明的35mm膠片是儲存電影的主要介質。


一個世紀以來,儘管膠片本身的材質發生了許多改變,但無論是早期的硝酸片基,還是後期的醋酸片基、滌綸片基,都有著不容忽視的存儲風險:

早期的膠片材質是硝酸片基,這種物質極易自燃——電影《天堂電影院》中,正是膠片自燃,才導致了電影院的大火;

電影修復師:每天點擊鼠標20萬次,修圖5000張


隨後,滌綸片基和醋酸片基取代了硝酸片基,但這種物質極易酸化:


在漫長的保存過程中,膠片會釋放醋酸氣體,從而在表面產生晶體,使整盤膠片粘結成塊;時間一長,膠片酸化脆化嚴重,往往會扭曲變形,甚至變成粉末。

除了膠片本身的材質,人們早期在儲存、轉印、運輸膠片過程中的不謹慎,也導致了不少物理性損傷:如劃傷、黴菌繁殖、灰塵沾染等等。

電影修復師:每天點擊鼠標20萬次,修圖5000張


電影修復,主要包含物理修復和化學修復兩大過程。


物理修復,就是檢查原始膠片,並對其進行接補、清潔,以便後續的數字化掃描。


在電影修復師吳雲嶽的眼中,物理修復是一項艱鉅的任務:

“物理修復的工作環境真的非常艱苦,你到那個車間去看一看,眼淚都要掉下來。就算戴著防毒面具,酸味都可以透過去。不僅是酸味,還有黴味和灰塵,所以每個工作臺上都會裝一個大功率的抽油煙機,希望能讓他們工作的時候好過一點。”

一盤膠片拿到手,電影修復師就要將其固定在專業儀器上,一幀一幀進行評估:


膠片有沒有酸化,有沒有變形?膠片上的齒孔有沒有裂紋?膠片上是否有髒點、黴斑、粘連?一旦發現有問題,電影修復師們就要馬上對膠片進行細緻的處理和重新拼接(甚至是手繪),還原膠片畫面。

確認無誤後,電影修復師會清理膠片上的黴斑、灰塵和油漬,再送到影像掃描部門進行4K分辨率的掃描,使膠片上的圖像信息轉化為數字文件。

電影修復師:每天點擊鼠標20萬次,修圖5000張


數字修復,就是在膠片掃描完畢後,對數字文件進行逐幀處理,修復劃痕、閃爍、掉色、模糊、圖像抖動、顆粒、噪聲、色偏等各種問題。

數字修復不僅要修復已有的問題,還要做到“修舊如舊”——


電影修復師在調色的時候,不是隨便塗個顏色就可以了,他們還要把握住色彩美感, 準確傳達導演的創作意圖,有時還要請當年負責拍攝電影的攝像師來到現場指導。


電影修復師:每天點擊鼠標20萬次,修圖5000張

電影修復工作,不僅考驗耐力,也考驗眼力,更需要高默契的團隊合作:

以國家中影數字製作基地為例,一部電影的修復,需要六個小組分工合作,包括膠片掃描組、畫面修復組、調色組、聲音修復組、聲畫合成組、輸出組;電影頻道的修復團隊將一部電影進行分段,每位電影修復師負責精修一段,精修完畢後還會有專人進行審核,有遺漏之處的電影將被“打回重改”。

電影修復師們往往會分早晚班工作,無縫修復電影。在這樣的情況下,一部電影所需的修復時間依舊漫長:短則幾周,長則一年——電影修復團隊修復一部《漁光曲》(1934),就耗時近兩年。

“一部膠片大概是在15萬幀左右,幾個人一起修,平均每天能修復5000-6000幀,而修復的8個小時內,我們基本都沒有動,這也是當年覺得心酸的東西,當年覺得好苦啊。“


電影修復師:每天點擊鼠標20萬次,修圖5000張


從膠片電影到4K修復,一切皆有可能

全球130餘家電影收藏機構的數據統計結果顯示,自電影誕生至今,全球得以保存的電影不到總數的10%。


在中國,1905~1949年間生產的3000餘部電影,被保存下來的只有300部左右,膠片存活率不到10%,膠片的搶救工程迫在眉睫。

2006年底,中國電影資料館發起了電影檔案影片數字化修護工程。該工程計劃每年投入3500萬元,致力於完成中國現存近2萬部老電影的修復工作;


2014年,中國電影基金會啟動了老電影修復基金,用於電影資料館的修復工作,向經典老電影致敬。在近8年的時間裡,中國政府已撥款3.7億元,完成了近7000部電影的數字轉碼和210部電影的修復。


電影修復師:每天點擊鼠標20萬次,修圖5000張


如果說這些電影修復機構是老電影的守護者,那麼各大電影節則是老電影的宣傳大使:

從2014年起,上海國際電影節就設立了“4K修復經典單元”,專門放映被修復的老電影,包括《亂世佳人》《辛德勒的名單》《芙蓉鎮》《畫魂》等影史經典——大部分A類國際電影節,都在電影展映環節設立了修復單元,讓老電影走出資料庫,重回大眾視野。

不少被修復的電影也重新回到了影院:無論是剛剛重映的《海上鋼琴師》《美麗人生》《決勝時刻》,還是即將上映的《哈利波特》《蘇州河》,都讓人感到激動。

電影修復師:每天點擊鼠標20萬次,修圖5000張

近年來,不少老電影經過修復後重返影院。 /《蘇州河》

值得慶幸的是,如今的膠片儲存環境和修復技術都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面對易燃的硝酸片基,中國電影資料館的西安電影資料庫,已經建立了專門的易燃片庫,用以保存和隔絕這些早期的珍貴影像;

電影修復的技術,也從早期的2K修復(清晰)升級到了如今的4K修復(更清晰)——


2018年,電影資料館首次推出了4K修復版的《盜馬賊》和《黃土地》;同年,中影數字修復中心還引入了AI修復技術,大大提高了電影修復的效率。

2020年,vivo影像實驗室還運用了獨家視頻插幀、超分辨率技術,將電影《廬山戀》進行了4K修復,並於8月1日在FIRST青年電影展播出。


電影修復師:每天點擊鼠標20萬次,修圖5000張


膠片復興潮

有人在修復老電影,也有人在追尋過去的痕跡。

2016年底,上海電影技術廠的最後一條膠片生產線關閉,標誌著中國電影膠片時代的結束。同年上映的電影《長江圖》,也成了中國最後一部膠片電影。

即使如此,少數電影導演依舊堅持使用膠片拍攝電影:

侯孝賢拍《刺客聶隱娘》時,一方面是多年沒有拍電影,不熟悉數字電影的拍攝方式;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呈現膠片畫面中獨特的光影魅力,因此堅持採用膠片拍攝。

電影修復師:每天點擊鼠標20萬次,修圖5000張

《刺客聶隱娘》在拍攝過程中耗費了44萬尺膠片,最終只用到了其中不到2萬尺。 /《刺客聶隱娘》

克里斯托弗·諾蘭認為膠片的質感和細節感是獨一無二的,因此他一度拒絕投資方的提議,堅持使用65毫米的IMAX膠片拍攝了《蝙蝠俠:黑暗騎士崛起》、《盜夢空間》與《星際穿越》;

昆汀·塔倫蒂諾也是膠片電影的死忠粉,他堅持使用65毫米膠片進行實景拍攝,拍出了《八惡人》:

"電影若不能以膠片的形式呈現,那觀眾不過是坐在電影院中看電視。”

電影修復師:每天點擊鼠標20萬次,修圖5000張


有人拍老電影,也有人愛看老電影——不少地方依舊保有播放膠片電影的習慣:

2020年6月到9月,位於陝西省的西影電影博物館選出一部館藏放映機,在露天電影院為群眾播放膠片電影;6月 5 日起,南京市的星空電影院聯合膠片電影團隊,每週五、週六晚免費給大眾放映膠片電影;

吉林省磐石市的郵遞員李樹山收藏了近600部膠片電影,13年來,他隔三差五就會帶著放映機深入附近的村落、學校、敬老院,義務放映膠片電影,細算下來,已有上千場之多:


“開始就是一種愛好,後期也是老百姓真喜歡,確實喜歡,他們願意看,我願意放,尤其在老年人,每次看電影時都有一種活躍感,總是一句話,這電影多少年沒看了,小時候翻山越嶺的挨個村看,能把他們的回憶勾起來。”

膠片電影難以再續當年的輝煌,但膠片電影所承載的故事和底蘊,卻將在電影修復師、放映員、觀眾的手中,一代代傳遞下去。對他們來說,電影修復不僅僅是一項工作,更是一種情懷:

“一本小說,一首音樂,一幅畫,只要有人欣賞,它就可以一直延續下去。修復後的電影CD上有一個播放鍵,如果英文是寫’播放’,那日文就可以寫’再生’——因為這一個播放的動作,又讓它重生了。”

電影修復師:每天點擊鼠標20萬次,修圖5000張


參考資料

[1] 電影影像前沿技術與藝術︱中國電影出版社

[2] 解密電影修復十三年︱一起拍電影

[3] 電影修復的秘密︱畫外hoWide

[4] 老電影修復師:靜默的光影“補”手︱北京青年報

[5] 真的打烊了,膠片電影生產成絕響︱更上海

[6] 2020,膠片電影還能存活多久?︱極尚影像

[7] 修復一部4K老片,從“精修”15萬張圖開始︱澎湃新聞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