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和黛玉之間的真實感情是怎樣的?是爾虞我詐,還是真誠友善?

從血緣來說,寶釵是王夫人的外甥女,黛玉是賈政的外甥女。她們是“姻親”,而沒有血緣關係。

從身份來說,黛玉初來賈府時,林如海還在世。後來父親去世,才真正“榮國府收養林黛玉”。寶釵呢,父親去世,兄長不靠譜,不得不借助姨母婆家的勢力來立足。兩個人都是寄居的親戚孩子。

寶釵和黛玉之間的真實感情是怎樣的?是爾虞我詐,還是真誠友善?

兩個寄居的親戚家孩子,有什麼可競爭的?“誰守誰一輩子呢?不過三年五載,各人幹各人的去了。”釵黛二人的競爭,只在於對寶玉的感情。

說想著“寶二奶奶”的寶座,恐怕是解讀過當了。像寶玉這樣的貨色,只有榮國府裡把他當成寶,一方面是賈母過分的溺愛,另一方面是賈家實在人才凋敝,寶玉的“聰明靈慧”是唯一“略可望成”的。如果跳出榮國府的圈子,不管是入宮做嬪妃,還是嫁給“梅翰林的兒子”,都不比“寶二奶奶”的吸引力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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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婚姻是一回事,愛情是另一回事。《紅樓夢》的開創性之一,就是把愛情和婚姻分開來。黛玉是愛情至上者,愛寶玉就想嫁給他;寶釵可現實得多,雖然是朝夕相處,難免受到吸引,可她的婚姻理想,絕對要比寶玉高得多。這一點,我有《薛寶釵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想嫁給寶玉的?》中已經說得很細了,這裡就不展開了。

寶釵和黛玉之間的真實感情是怎樣的?是爾虞我詐,還是真誠友善?

寶釵不同與黛玉的“還淚”前緣,她之所以受到寶玉的吸引,完全是因為在她的環境裡,寶玉是唯一可能的寄託愛情的對象。她對寶玉的感情,充滿了不確定性,而且沒有堅定的追求,一遇到挫折就會打退堂鼓。

問題是寶玉“天生成慣能做小服低,賠身下氣,性情體貼,話語綿纏”,又一向對美麗的女孩子有著不求佔有的親近體貼。和他接觸的女孩子,哪怕是今天的女孩子,也很難抗拒。寶釵怎能倖免?

寶釵和黛玉之間的真實感情是怎樣的?是爾虞我詐,還是真誠友善?

於是寶釵自以為是愛上寶玉了。或者說,寶釵誤以為,寶玉是對她有意的。這一點誤會,看在黛玉眼裡,勢必引來醋意無限。

人們只看到黛玉的醋意,卻很容易忽略寶釵的隱晦的醋意。不管是勸解湘黛爭鬧時“我勸你兩個看寶兄弟分上,都丟開手罷”,還是寶玉要去看湘雲時“等著,咱們兩個一齊走”,或者寶玉捱打後“別說老太太,太太心疼,就是我們看著,心裡也……”,等等無數細節,都可以看出寶釵對寶玉的感情,也隱隱折射出寶釵對黛玉的芥蒂。

寶釵和黛玉之間的真實感情是怎樣的?是爾虞我詐,還是真誠友善?

在寶玉捱打前後,寶黛的感情達到高潮。有趣的是,寶釵也在這個時候,自以為進入了寶玉的感情世界:“打的這個形像,疼還顧不過來,還是這樣細心,怕得罪了人,可見在我們身上也算是用心了”。

但是感情這東西,終究不是單方面的。寶釵的誤會,很快就會澄清。在“夢兆絳芸軒”一回,寶釵親耳聽到寶玉夢裡還惦記著“什麼是金玉姻緣,我偏說是木石姻緣”,她的反應是“聽了這話,不覺怔了”。

寶釵和黛玉之間的真實感情是怎樣的?是爾虞我詐,還是真誠友善?

為什麼“怔了”?因為她知道這不是一般的、無意義的夢話,而是寶玉心聲的真實流露。“欲知心腹事,須聽背後言”。夢中言更加徹底,讓寶釵別無選擇地明白寶玉的感情,再也沒有自欺的機會了。

第三十六回“夢兆絳芸軒”,第四十二回就“蘭言釋疑癖”,寶釵對黛玉吐露肺腑之言,讓黛玉“垂頭吃茶,心下暗伏”。黛玉並不認可寶釵的人生觀,但是能說這樣的話,仍舊是她們感情的一大進步。

寶釵和黛玉之間的真實感情是怎樣的?是爾虞我詐,還是真誠友善?

接下來第四十五回“金蘭契互剖金蘭語”,是釵黛感情的一次確認與加深。作者把她們的關係稱為“金蘭契”。到這個時候,兩人徹底放下了心中的芥蒂,訴說各自的為難與困窘。寶釵不怕冒昧,主動提出贈送燕窩;一向多心“小性兒”的黛玉也毫不客氣地收下——連寶玉都認為此舉“太托實”,黛玉卻無此顧慮,可見這時候她對寶釵有多麼信任、多麼依賴了。

寶釵和黛玉之間的真實感情是怎樣的?是爾虞我詐,還是真誠友善?

有人認為寶釵是笑裡藏刀,甚至臆測寶釵的燕窩裡下了慢性毒藥,加重了黛玉的病情。這真是“陰謀論”“腹黑說”了。別的不說,以黛玉的“心較比干多一竅”,如果寶釵是虛情假意,她會毫不懷疑、完全相信?你是覺得你比黛玉還聰明嗎?

釵黛的矛盾與競爭,是真的;釵黛的感情與互信,也是真的。這是不同階段的兩種感情狀態。而《紅樓夢》的另一項開創性,就是寫出感情的發展與變化,而不是固定不變的。

寶釵和黛玉之間的真實感情是怎樣的?是爾虞我詐,還是真誠友善?

她們的感情一直延續到八十回終了。抄檢大觀園後,寶釵搬走。寶玉探晴回來,“順路來找黛玉”,黛玉卻“往寶姑娘那裡去了”,仍可見二人的親密。

她們的全部矛盾,都是起於對寶玉感情的競爭。一旦退出了寶玉的感情世界,她們的矛盾就自然消失。於是這兩位大觀園中最聰明美麗、最才華橫溢的少女,自然可以建立深厚的友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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