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的春天,我的隔離日記(7)——子凡

正月初四,我家果真出事了,出大事了!這麼長的假期,又不能和朋友出去旅遊,平時只能靠手機溝通感情的母子,總算有了大把的時間,可以悠閒地坐在沙發裡,一邊慢慢地喝著清茶,一邊心平氣和地聊天。在我老婆不停地追問下,我兒子不小心說走了嘴,原來他和他的未婚妻早已經和平分手,而且分手很長時間了。

“啥,分手了?"我老婆如同火箭發射一般,‘噌’地站起身來,她雙手叉腰,瞪大眼睛直視著小樂:"因為啥呀,你倆婚紗照都拍了,眼瞅著就要登記辦酒宴,咋能說分手就分手啦。”我老婆高聲叫嚷著。

“嚷啥,不能小點聲,生怕別人聽不見咋的。”我低聲怒吼著:“著急有啥用,你坐下來慢慢問清楚啊。”就像我對待急性哮喘那樣,拿起防咳霧劑上來就一通猛噴。

我老婆果真沉下來,故作鎮靜地繼續追問:“說話呀,你啞巴啦。小樂,這回咱家可丟大發了,再也沒臉見人了。”沒過三分鐘,她的音貝再次陡然升高。我知道,局面徹底失控了。

小樂之所以會主動坦白,估計是我前兩天對他說的話起了作用。我看他有心事,便有意無意地對他說: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瞞就能瞞得住,有些說你不話,早晚你也得說,早說早想辦法。問題要都靠隱瞞或者不說話能解決,那問題還叫問題嗎。

已然挑明,小樂索性竹筒倒豆子,把前因後果說個清楚。原來那個沒主見的女孩,聽信閨蜜同事的挑撥,不是嫌房子太小,就是嫌車太寒酸,又說婚戒太小戴不出去,要名牌包包,要出國度蜜月。總之,那個愛慕虛榮不能給自己定位的女孩,過分要求越來越多,到了我兒子無法承受的地步。結局是之前所有務實的人早已預料到的,只不過比他們預料的來得晚了些。

“她姥姥的,她早幹啥了,發昏嗆水啦。”聽我兒子這麼說,我老婆破口罵道:“咱家就這條件,從開始就沒騙過她。快結婚了她才說這些話,這個不知足的,她可真是太坑人。”

我鼻子哼了一聲,悻悻地說:“看著挺精明的孩子,可惜啊太沒主見,她不是靠大腦而是靠耳朵思考問題的。"可我轉念又想,不能全聽全信我兒子的一面之詞,萬一是這小子的錯,然後又在我們面前故意撒謊,那麼我不也成了用耳朵思考問題的人嗎。

那麼他倆到底因為什麼分手呢?我甚至沒有過多動用我聰明的大腦,就得出了讓自己釋懷的結論,那就是男女情感問題,根本不需要刨根問底。理由是我結婚快三十年了,到現在我還是對情感問題說不清道不明。當然,非得問個究竟說得透徹,那就是立場不同方位不同,恨對方薄情寡義,恨自己鬼迷心竅。想到這些,我不想再追問,反倒勸我老婆想開點,年輕人的事還是交給年輕人自己處理吧。我想對她說做家長的,要理解相信自己的孩子。如果兩個人在一起實在覺得痛苦,那就果斷友好分手,何必心不甘情不願,到最後活著我們這個樣子,想離婚又顧忌太多,不離婚又同床異夢,這樣辛苦地活著有啥意思。

我勸不了我老婆,我熟悉這個執拗而又倔強的女人。她要是不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盡,不把事情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她是絕對不會冷靜下來的。果然,在我老婆不依不饒持續猛烈追問下,還是把我兒子惹急了。他就像一頭自以為已經成熟的雄獅,在家裡頭一次怒髮衝冠大發脾氣。他怒吼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知道,這是壓抑許久,如同火山噴發般的情緒,是他早就醞釀好的。因為他明白,只要他把真相說出來,家裡註定如同往滾燙的油鍋裡砸進一瓢冷水,即使沒爆炸也得鬧出驚天的大動靜來。

看著氣哼哼穿外套的兒子,我沒有說話,就讓這個稚氣未脫的年輕人出去散散心透透氣吧,冷靜冷靜也好,這樣更有利於他走向成熟,千萬別把這個打了膨大劑的香瓜催過了勁。

老婆想衝過去,被我抱住了。我竭力安慰她,努力使她安靜下來,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的。緊接著,我能預料得到,這個短時間無法平息的女人,肯定會把目標對準我。但我知道應該如何應對,或許是像我早已經適應了她這種雨過天晴之前的疾風驟雨。我不想再勸說她,我知道我無論怎麼努力勸說也不會起一點作用。這個壓抑愁苦的女人,生活的壓力使她加速變老,同步變化的還有她越來越古怪的脾氣。她就如同一杯滾燙的開水,只有永恆的時間和耐心等待才能使她慢慢冷卻下去。

不出所料,她累了,她逐漸恢復了理智,身心疲憊地躺在床上默默地流眼淚。最後,她靜靜地睡過去了,是那種短時間內根本無法甦醒的深度睡眠。我不會打擾她,我很清楚這一點。我輕輕地關上房門,一個人想靜靜地喘口氣,但我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我要出去看看我的兒子。

我戴好口罩,走出家門。即使沒有這場突如其來的肺炎,我在冬春兩季出門也要戴口罩,因為我有嚴重的鼻炎和咽炎。大夫說最簡單最實用的方法,就是堅持戴口罩。真的很管用,不要說很少感冒發燒,就連老毛病鼻炎咽炎,都好了很多。可逢年過節,主人總不能限制客人抽菸吧,大江這個‘大煙囪’在家裡才待兩天,我的嗓子就發炎了,而且開始咳嗦。

社區門口,我看見我兒子正在和一群帶紅袖箍的志願者熱烈地交談。走過去才知道,我兒子已經加入了志願者團隊。熱情的社區女主人是個自來熟,她忙得滿頭大汗,她大聲對我說:“你兒子可是個好小夥子,門衛說他很有禮貌,每天上下班都微笑著打招呼,所以他報名我們就通知他即刻上崗。”社區主任忽然又嚴肅起來:"全民抗疫非常時期,如同戰場火線,一切以實際情況來判斷,不說那些沒用的。”

不談為社會做貢獻,讓他鍛鍊鍛鍊也好,免得這小子窩在家裡沒日沒夜地玩遊戲。我心裡這樣想著,他心裡煩,我又看不順眼,加上剛才的事,這個家短時間內是平靜不了了。

順便去超市轉了轉。超市裡商品琳琅滿目,顧客卻不多,沒有發生任何搶購。估計節前該買的都買齊了,節後又是傳統銷售淡季,所以生意一般。現在家裡只缺口罩,可我在原來購買口罩的貨架只看到空空的掛鉤,一個也沒有找到,新聞裡說口罩早已經脫銷,看來已經波及到我們偏遠的北方小城市了。又漫無目標地轉了轉,實在想不起除了口罩還要買什麼,於是就從超市裡走出來。路過藥店時,我猛想起應該買幾盒消炎藥和咽炎片,可藥店導購員告訴我消炎藥和退燒藥已經脫銷,我只好買了些中成藥。我後悔之前沒多備幾盒感冒消炎藥。像買米麵那樣,家裡適當儲備些像口罩,消炎藥之類的應急品。像這次疫情突然爆發,也不至於扎堆搶購,卻根本買不到。

家裡那麼一鬧騰,出門冷風這麼一吹,我感覺渾身陣陣發冷,緊接著猛烈地咳嗦起來。我知道,我的老毛病犯得不合時宜,而且說犯就犯,犯得還挺嚴重。


在社區門口,自願者為我測量體溫,略微有點發燒。社區女主人辦事認真,她不容分說,當面用極其嚴肅地口氣對我說:“我正式通知你,從現在起,你絕對不許隨便外出,居家隔離十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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