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边的老人》:悲剧,就在眼前,拯救者却无法拯救


《桥边的老人》:悲剧,就在眼前,拯救者却无法拯救

海明威

海明威擅长创作悲剧作品,这是众所周知的。

他早期的《永别了武器》自不必说,巅峰状态时的《老人与海》也是悲剧,就连微型小说《桥边的老人》也是如此——它创作于二战前夕。亨利与凯瑟琳的悲剧,源于那场非正义的第一次世界大战;老人圣地亚哥的悲剧,既有对手过于强大的因素,也有自己过失方面的原因。

《桥边的老人》:悲剧,就在眼前,拯救者却无法拯救

海明威在创作中

说桥边老人的命运是悲剧的,那又是因为什么呢?在这篇微型小说中,海明威似乎并不急于回答。

这篇小说采用了第一人称有限视角,书中的叙述人“我”,既与作者若即若离,又跟老人保持适度的距离。海明威并不想让叙述人滔滔不绝地来“讲述”故事,而仅让“我”“显示”了极为有限的信息,却遮蔽了更多的内容——它们都在冰山下面。

作品中的“我”,是一个艺术形象,不是作者本人,但他身上肯定有海明威的影子,尤其是体现了30年代海明威蜕变再造的结果。

“我”以一个反法西斯战士的身份出现在西班牙,说明海明威已经从“迷惘的一代”的迷失、彷徨、悲观、绝望中解脱出来,已经重新振作,去找寻到真正的正义事业,并为之而奋斗。

《桥边的老人》:悲剧,就在眼前,拯救者却无法拯救

青年时代

应该说,海明威赴西班牙参战的使命依然是“拯救”,拯救即将遭受佛朗哥势力涂炭的西班牙民众。然而,事与愿违,共和政权无力回天,海明威只能眼睁睁看着西班牙共和国的覆灭,看着悲剧又一次降临于欧洲大陆。

他悲愤万分,徒叹无奈,又不甘于失败。

这一次,他又把思想托付给了小说。

“我”与战友们的使命是挽狂澜于既倒,捍卫共和政权,保护西班牙人民,完成拯救使命。可是,结局是悲剧的,“我”连桥边老人都保护不了,任凭法西斯冲过浮桥,将老人与无数平民吞噬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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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内战

这里的“我”,肯定不是小说创作时的海明威,但与西班牙内战时的海明威又多大关联,就不好说了。

“我”似乎是胸怀壮志豪情来到西班牙的,似乎对政治更关心,更喜欢宏大叙事,更在乎保护西班牙,而不是某一个西班牙人。老人引起“我”关注,只是因为他太显眼了——“我”完成任务前后,他都坐在前边一动不动,而别人都疲于奔命呢。

“我”只看到了老人的笑脸,看不到他心灵深处。更何况“我”是一面敷衍着,对老人做着例行公事式的问询,另一方面凝视着浮桥的那一面,期待着战事的爆发与激化。

这个“我”似乎更在意老人的政治倾向,看得出来,少了那么一点深沉的关爱。连一个老人都不能拯救,何谈拯救西班牙?

桥边老人的命运就是西班牙内战中弱势群体的缩影,“我”并没有关注到,而海明威铭刻在心。

所以,他在行文中安排的叙述腔调既不同于《永别了武器》的感伤又克制,也不同于《老人与海》的昂扬与亢奋,是内敛而平稳的。这样做,既体现了海明威反思之后的成熟,也隐含了对“我”一类人面对悲剧漠然处之态度的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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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战画面

无论什么样的战争,都会带来人道主义灾难,于其中小人物命运更是凄惨。炮火连天,血雨腥风,桥边老人们的命运必然是悲剧的,甚至是多重悲剧,连“我”也深陷其中,也就无法拯救。

作者运用叙事重复,展现老人的絮絮叨叨。老人万念俱灰,却仅存一念,就是拯救自己的动物。他却拯救不了,因为法西斯不允许。

细想起来,不那么简单:老人的动物可都是一些象征,两只山羊可能是迷途的羔羊、献祭的羔羊、任人宰割的羔羊;四只鸽子可能是诺亚方舟上的鸽子,看来它们衔不来橄榄枝了:至于猫,原本就是撒旦的化身,担心是多余的……

“我”想帮助老人摆脱法西斯的蹂躏,却发现老人没有鲜明的政治态度——非敌非友,何谈拯救?说到底,“我”关心的是消灭敌人,而非拯救老人。

“我”对老人有同情之心,却没有感情共鸣,因此,“我”让他走过桥去摆脱险境,可他却走不动了——“我”想,我已尽了义务,是他不想过去……

《桥边的老人》:悲剧,就在眼前,拯救者却无法拯救

《桥边的老人》入选高中教材

一个富有正义感的人,不一定必然成为一个悲天悯人的人道主义者。如果对人的观察只是浅尝辄止,不能深入到对方的内心世界,就不能了解对方,进而与对方沟通交流,产生共鸣,也就不能完成拯救的使命。

老人才是“我”们最需要拯救的人,“我”们的心中不仅要有敌情,还要有对弱势群体的柔情。老人没有家,没有产业,却富有爱心,与动物相依为命,闪耀着人性的光芒。见微知著,老人应该是这个国度里最需要帮助的人,而“我”却熟视无睹。不关注桥边老人”们的命运,你打马德里保卫战、捍卫西班牙共和国,胜算又在哪里呢?

小说中的“我”,没有宽广的胸怀,没有必胜的信念,一点也不奇怪,因为连要拯救谁都命运搞清楚。他的悲剧在于他的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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