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隆重地来,轻轻地走

他看着浩瀚的天际已被巨大的夜幕给笼罩,心里仿佛也被笼罩上了一层重重的阴翳,透过监狱的窗口望向那外面的一方天地,入眼满目深沉的黑,如他此刻一般,身处深渊之中,找不到最初的出口,亦走不到那最后的尽头处,不过他有预感,或许这个尽头不日即将来临,也省得他感觉自己在虚度这许多的日子。

他隆重地来,轻轻地走

监狱的角落放着一方破旧的桌子,上面布满虫子侵蚀过的痕迹,他望着那一方桌子陷入沉思,莫名想起许多的事来,许多的事涌入脑海中,沉积在心里,让他只能握住笔端,抒发自己的一腔热情以及满满的担忧。这头一件,便是如今山河破碎,如方桌子上坑坑洼洼的痕迹,想尽力修补,却恐自己时日无多,不能再继续当一名“补丁者”。

他隆重地来,轻轻地走

他抚着自己已沧桑的脸颊,接着是下颚,上面已长出许多的胡渣,真奇怪,他自讽起来,明明早上出门前还郑重地把胡子刮了好几遍,还把那套许多不曾穿过,贵重异常的西服拿出来隆重地穿在身上,给自己梳了一个精神的头,现今想来,这众多的动作,在早上时都以为是心情好所致,原来皆是被抓捕之前的预兆,自己何时竟也有这种未卜先知的能力了,想当初与几个友人一起聚会喝茶,曾谈到对于自己的生死,像自己撰写的许多文章中,几乎全是抨击达官显贵的,恐怕已成为他们的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不知这一日会何时到来。

他教过书,办过学,从过政,但他最自豪也最恣意的便是作为一个新闻工作者出现在中国的新闻界,他回想了二十五年里他的新闻生涯里,发生了众多的事情,他突然害怕后人会如何评价他,他虽是黄兴的战友,又是蔡元培的同伴,为了革命奔走呼号,但终究,追随过袁世凯是事实,在世人眼里,又与安福系有难以说清的关系,从来也不是白璧无瑕之人,算了,多想无益。他索性不再想,坐回潮湿腐朽的木床上,此时,对于他而言,就算是如此阴暗、潮湿的环境,他也能做到安之若素。

他隆重地来,轻轻地走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着知了雀跃的叫声一夜好眠的他,刚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整理思绪,头上便被罩上黑袋子,瞬间黑暗的恐惧却抵不过宪兵强拉硬拽的力道,大得仿佛可以捏碎别人的骨头。

摘下头罩的瞬间,他的眼睛恢复了光明,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便被就地枪杀了,只一瞬,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受子弹穿过头脑的疼痛,眼睛就被热血染得模糊了,红红的一片,倒下前,他看到了远处升起的第一道曙光,别致的耀眼。

那一天的报纸,报道了著名的新闻工作者林白水遇害于天桥上,时间定格为1926年8月6日。

他隆重地来,轻轻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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