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線人,你們都去哪兒了?

曾經的三線人和他們的子弟,如今都在哪裡?他們又在做什麼?以下隨機介紹幾位代表人物,看看他們的現狀。

老一代三線人


三線人,你們都去哪兒了?

88歲的鄔建坤,西安風雷儀表廠退休職工,1966從上海支內來到西安。退休後,自己開修鞋鋪發揮餘熱。手中的照片是他1963年6月,被評為五好工人時的留影。

三線人,你們都去哪兒了?

92歲的陳紹霖,江蘇揚州人,1966年從上海支內來到西安風雷儀表廠。如今在西安從事手錶工作77年,他耳聰目明還自己開著修表門市。

三線人,你們都去哪兒了?

83歲的王春才是原國家計委三線建設調整辦公室主任,如今忙著領頭搶救整理“三線”文獻。

三線人,你們都去哪兒了?

韓阜新,62歲。祖籍河南,六七歲時隨父親從東北兵工廠遷至西安。隨後,招工至風雷儀表廠。如今企業破產之後,返聘在該廠做門衛。他手中的儀器,就是該廠當年的王牌產品。

三線人,你們都去哪兒了?

已步入50後的王誠、巴素芝夫婦,一家幾代三線情緣,他們在西安風雷儀表廠廢棄的廠房裡拍攝懷舊照。

三線人,你們都去哪兒了?

習三寶,西安市人,六十年代初姐弟3人隨父母建設三線來到貴州,直到現在。現居住在貴州綏陽3533廠老廠區。

三線人,你們都去哪兒了?

貴州綏陽3533廠,儘管新廠已搬遷到了遵義,潘先生仍堅守在這裡。他說“我就是六十年代毛主席號召好人好馬上三線,備戰備荒為人民,從江蘇來的。”

三線人,你們都去哪兒了?

69歲的倪同正,出生於上海,1970年從上海支內到四川錦江油泵油嘴廠。工廠破產之後回遷到上海,他主編了《錦江歲月》及《三線風雲》等著作。

三線人,你們都去哪兒了?

倪同正再次回到四川錦江油泵油嘴廠,這裡的好多廠房都是他們自己建造的,看著廠子如今的滄桑,令他想起七八十年代的輝煌,禁不住觸景生情,哭了起來。

三線人,你們都去哪兒了?

倪同正其實只是幾百萬三線建設者的一個縮影,他此刻坐在曾經熱火朝天的車間裡,感慨萬千:“人呢?你們都到哪兒去了?”

三線人,你們都去哪兒了?

西安,95歲的王振來,1966年響應國家“支援三線建設”口號,從上海金屬錶帶廠來到了西安風雷儀表廠。

三線人,你們都去哪兒了?

他和老伴帶著3個兒子從上海金屬錶帶廠來到西安,支援“三線建設”,本想很快就會回去。如今老伴和大兒子都已經去世了,他也沒有回到家鄉。王振來認為毛主席是革命家、戰略家,不是科學家、經濟學家。當年就有這種想法,不敢說。

王振來的老伴徐翠娟81歲故去,小兒子王維康抱著母親的骨灰回寧波安葬。老太太暈車,自從來西安就沒有再回去過一次。

三線人,你們都去哪兒了?

我想回家回上海,回不去了,來時把上海的房子退掉了,回去住哪,房價那麼高。

三線人,你們都去哪兒了?

半個多世紀過去,攀鋼生生不息,不過像他們這樣一直沒有轉產的三線廠並不多。

三線子弟

三線軍工企業退出歷史舞臺,三線人下崗退休,三線二代多不能繼承父業,他們該何去何從?他們的父輩又有著怎樣的期許?

30歲的海軍(晉江廠三線二代),重慶某房地產公司的銷售經理

海軍從事房地產行業,每天他的工作都很忙。哥哥年長海軍4歲,以前在鑄鋼廠的一個車間當一線工人,由於工作專業性很強,離開重慶後找工作並不太容易,之後在江蘇鎮江找了一家工廠打工。海軍說,哥哥生活依然很艱辛,“找錢很難啊!”。

1991年海軍最後一次回上海探親,那時候他聽父母與姑媽談得最多的是“回到上海”的話題。“不過我現在對上海的認識,差不多就是房地產了,啥時候重慶的地價可以像上海那麼高就好了,我也算掙滿了”。“幸好是搞房地產了,還能在南坪給父母買套房子,要不他們在晉江廠幹了30年,連魚洞500塊錢一平米的房子都嫌貴”。

30歲的海軍一直迴避著自己失敗的婚姻,更不願意提及父母對抱孫子的渴望,“大城市裡每個人都很累,不像過去誰家都住一樣的小房子,喝一樣的水,從同一個食堂裡買飯,每天都在一樣的時間吃飯,每天早上都排在同一個半山腰的茅房外等著上廁所,誰家有好吃的全廠的人都知道……那時候的我們體會不到父母的生活壓力,我們不用管工廠效益好不好,我們的任務就是玩兒,就是滿山遍野地玩兒。”

吳遠洋,在重慶城建集團工作

三線子弟吳遠洋考上了重慶建築大學,畢業後就留在了重慶上班。而後工廠搬遷,父母退休,把家安在了永川。

吳遠洋,她說像她一樣出生在70年代末的二代人,就沒有真正願意留在三線廠的。“考上大學離開老廠,是我們那時候從父母處得到的教育。就像現在每一個農村學生一樣,只有考大學是惟一的出路。”吳遠洋說她在參加高考的時候享受過“三線考生加分10分”的待遇。

魯江波,跑汽車個體戶

1979年兩歲的魯江波,跟隨父母從杭州到貴州凱里三線,在廠裡上學,後來在在技校學烹飪。

1995年魯江波在廠裡下崗,在駕校交了一千元學了駕駛後,靠跑車度日。他說這份工作“太不開心了,別人不尊重我。”

他一度很想開一家餐廳,可惜連個本錢都湊不出來,“買斷工齡的錢,我們連養老金都買不起”。與魯江波一樣在95年被262廠買斷工齡的工人,一般都只能拿到3至4萬元,1000多名工人必須接受“我們這麼多年為工廠付出的一切,我們所有的青春,被人以一年不到1500元的價格統一收購了”。

魯江波和父親住在當年工廠分配的房子裡,紅磚樓已經被城建局確定為危樓。住在這裡的原262廠的工人們,很害怕政府來整治危房。“我現在慶幸的是,我父親還有退休工資,雖然每個月就500多元錢,可是好歹還算是有最低的醫保”。

年近80的老父親曾經向來辦理262廠破產事宜的領導問過一句話,“難道我們這一輩子為祖國三線建設作出的貢獻,真的就算白貢獻了”?沒有人回答老人,這讓來自江南的魯師傅與上百位退休老工人一起,流了幾天幾夜的眼淚。

魯江波說,他並不是最苦的工人,他好歹還算是學了點兒手藝,能夠吃得起飯。“我們廠好多五十歲左右的工人才是最慘的,年紀大了,也沒辦法出去打工了,上面有老人要照顧,下面又有了孫子,吃飯怎麼吃都不知道。”

張勇(化名),無業

張勇的媽媽剛去世兩年,如今他搬進了母親生前從工廠分來的宿舍裡。工廠門口的坡道被用作農貿市場後,屋子裡各種腐爛的菜葉味道就再也沒有散過。

張勇曾與凱里083基地其他工廠的工人一起,在工廠倒閉破產的那兩年找破產辦、國資委等部門鬧過自己的待遇問題。2005年工廠破產後變賣廠房的事令他氣憤不已,“3500萬連地皮帶廠房全部賣了,賣給一個私人老闆,人家買了就把廠房一口氣全推完蓋商品房,賺歡了。”

張勇說自己有很詳細的檔案記著262廠的很多數據,不過他更清楚自己3.7萬的“買斷工齡所得”要如何花才能支付一家人的開支。

李友翠,在083基地華聯廠上班

48歲的李友翠,她接替父輩在083基地,在惟一沒有搬遷並且效益不錯的華聯廠上了27年班,現在仍在生產第一線。

李友翠18歲時和姐姐一起跟隨父母下三線來到凱里。“和我們家一樣從重慶來的另一個姑娘,當知青的時候被人強姦後自殺了,當父母的受不了這打擊,一個病倒,一個瘋掉”。

“我兒子明年就大專畢業了,再幹一年我就解放了”。

李友翠的51歲的姐姐為了給在南寧讀書的女兒掙學費,幾年前離開凱里去深圳打工。“今年她女兒畢業了,在深圳找了份工作,可我姐又怕拖累娃娃的生活,說是秋天就回凱里來”。

“我不敢說後悔,那我爸媽聽了得多難過啊。我們這些三線人,一輩子就是國家政策的實驗品,說要搞大三線了,讓我們上哪兒就上哪兒;然後要鍛鍊知識青年了,我們一下又成農民了;結了婚了,國策又是計劃生育了,我們又只能生一個了;到老了,遇到國家要減輕負擔,該下崗的就全失業了……”

大老劉和小老劉,已退休,只求子孫離開這裡

74歲的河南人大老劉以前在重慶的西南軍區軍械庫的機修廠上班。小他幾歲的小老劉以前在綿陽赫赫有名的783廠上班,兩人現已退休。

兩位老劉的子女都挺多,不過留在身邊的只有兩三個孫子孫女——由於083基地下屬的廠礦搬的搬、垮的垮,子女們全部都外出打工去了。

兩位老劉都覺得對不起子女,兩位老軍人一說起子女的現狀居然都哽咽不已:“讓我們奉獻我們就奉獻,我們不怕。還好,國家沒忘記我們這些老軍人,今年還給我們漲了津貼了。可是我們的孩子怎麼辦啊?四五十歲的軍工企業的特種技術的工人,去哪裡找工作養家啊?”

“我們都在這裡,他們的根就紮在這裡了,我們老了走不了,他們就得在這裡陪著我們養老了。”小老劉說:“原來以為把我們的青春獻了、終身獻了就完了,結果不行,連我們子孫的青春與終身也被獻在這裡了。我只求孫子孫女們,全都離開這裡!”

(文圖來自傳承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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