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爾勒:“亞克西木塞斯”

從庫爾勒下火車後,我正隨著人流往出站口走,突然一大團黑影從我身邊一晃而過,便大步流星得向前離去。我不自覺地抬頭,只見前方是被塞得滿滿當當的巨型揹包,90升,近1米高,剩個頭頂一上一下,兩隻鞋掛在揹包後背左搖右晃的,兩邊是伸縮帳篷。

初遇

一般來說,揹包、徒步、騎行,出行住宿多半選擇青年旅社,而庫爾勒只有一個青旅。我跟著他身後,走了一段路,內心猶豫直接搭訕會不會太主動和唐突,猶豫再三還是跑過去輕輕地問“你是去青旅嗎?”

“對”

“我也去青旅,庫爾勒只有一家”

“是嗎,那正好,一起走啊”

於是,我和小黑就此結識。

相識

小黑是名畫家,這次出行是採風找靈感,剛從蒙古國回來,到新疆是為了找穿著傳統服裝跳民族舞的姑娘。我倆生肖一樣但年份不同,我笑他是老人家,他說我羅裡吧嗦像個老太婆。我雖年輕,但論時尚,實在是上個世紀的審美。

小黑打扮潮流,染著一頭炫酷的奶奶灰(後來才知道是自己手工一次性染上的),左耳是直徑3cm左右圓形耳環直接放到擴大後耳洞中,右耳帶著閃閃發亮的大“鑽石”耳釘,酷愛紅色,衣服、褲子、頭巾統統都是紅色系,永遠是路上最最最亮麗的一道風景線。託他的福,我們被搭訕的頻率突破了我現有的人生極限。

我說,“我感覺你的這個打扮,不太像30多歲的打扮,像10幾歲的小少年,怎麼炫酷花哨怎麼來”

“這你就不懂了,我這從小沒有童年,現在,是再來一次童年,怎麼,還不可以了?”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千金難買開心笑,活著活著就活成別人眼裡的三好學生、四好妻子、五好丈夫,扛住外界眼光活成自己的勇士,當然是可以的。

同行

青旅牆上的小貼士寫著“舞蹈表演——麥西萊普”。

一路下來,小黑都沒碰上舞蹈表演,這條信息是意外之喜。兩個被喜悅衝昏了頭腦的人,沒確認就急忙到路上,上了輛四川師傅的車。

“師傅,我們要去麥西萊普,看那個舞蹈表演”

“me西萊,這是個啥子地方,我開了二十多年出租,啷個不曉得這個地方”

“師傅,是麥西萊普,就是可以看跳舞表演的,然後還穿著民族服裝 ”

“我問問那個警察”

師傅把車停好後,一位維族警察看見車在路邊停下,便往這邊走。

師傅說著一口純正的川話問維族警察附近哪裡有可以看民族舞的地方。原以為維族警察聽不懂司機大哥的話,誰知他也說著一口純正的疆普話,說“民族務,就在人民廣場,近得很”。川話疆普,對答如流,毫無障礙。川話自帶強大的磁場,一旦靠近便被牢牢吸引,那獨一無二的強調便一直在腦海中盤旋揮之不去。

可惜,費力找到的廣場、民族舞,不過是當地居民穿著統一服裝跳著廣場舞,我們被“騙”了。

小黑自帶了一個無線麥克風,連上藍牙就能用,聲音不大,適合在家自娛自樂,但在各種音樂爭霸天下的廣場就有點寡不敵眾。唱歌的興致便同白板上的小黑點,是一定要給它去掉的,好在庫爾勒的KTV不算太貴。我們正往廣場出口走,遠遠看見一位大哥正在整理音響打算放聲高歌。

我很喜歡唱歌,但僅限於私底下,曾經也嘗試過參加比賽,在公共場合下表演,但一上場就胸悶氣短,跑調、節奏亂掉、聲音發抖狀況百出。很遺憾,自己沒能越挫越勇,成了個縮頭烏龜,躲在殼子裡一動不動。但小黑卻好像是我這款的另一個極端,他極其善於融入人群,也很會成為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那道風景,至於這風景是好是壞無所謂,反正看風景是別人。

“老哥,你這音響不錯啊”

“還行,就平時自己玩玩”

“你這是直播還是啥”

“對,直播”

“我能唱一下嗎”

“當然可以,你拿你手機過來,插在這個上面,連上藍牙就能唱了”

大哥平時也在廣場唱,但多數時間都是自我欣賞,廣場雖人來人往,停下腳步認真聽一聽看一看的人卻不多。想必,像小黑這樣主動上前搭訕問話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大哥一面熱情得調試音響,一面和小黑閒聊,兩個人你一曲我一首,快活得很。KTV自然也就免了。

旅店老闆聽說我們想看民族舞蹈,體驗當地人情風俗,便推薦我們去距離市區十幾公里外的阿瓦提鄉。阿瓦提鄉不是旅遊景點,但因為距離市區近民族氣息濃,沒被商業化,是體驗感受維族人生活好去處。當地有公交直達,90%都是維族,主要種植香梨,大片大片的梨園,上面結滿了橢圓形青綠色的香梨,汁水飽滿。

庫爾勒:“亞克西木塞斯”

香梨園

每天晚上7點左右大隊的夜市便開始營業,同時有歌舞表演。下午三點我們就已經到了靠近五大隊的那個夜市,據說是當地最受歡迎的一個。院子裡放著一排排的桌子,幾個簡陋的貨架三三兩兩得穿插排放在桌子中間,最裡面是早已燻得烏黑髮亮的烤架,半點看不出夜市的喧鬧繁華。

夜市周圍是民居,一排排的平房,依次沿著水泥小道而建。村子裡的維族老人多,多半不懂漢語,無法交流,我們學了幾句維語,但僅限於打招呼無法交流。

亞克西木賽斯

不管見著誰,只要長著維族面孔,小黑定要來上一句“亞克西木賽斯”,有回應的便多聊兩句,沒有的也要湊上去再聊兩句,最後一句“熱合買特”完美收場。小黑一路“亞克西木賽斯”,我便一路西瓜葡萄無花果。

晚上8點,原本寂寞蕭條的夜市搖身一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馬路上停滿了從村裡、市裡專門開車過來的食客。農民樸實,大塊大塊的羊肉串才賣5元,我們點了一大盤牛肉、椒麻雞、炸魚、玉米,費用不到100。

庫爾勒溫度比吐魯番低,九點太陽下山,溫度下降,一陣冷風吹過,吹得人直髮抖,這時,翹盼已久的音樂聲才珊珊來遲,鋪了紅色地毯的空地上,一對對朋友、情侶翩翩起舞。這才明白,我們又被“騙”了。

等到晚上回去時已經快十點,公交早停運了,好不容易來輛出租,走近一看,早沒空位了。路上往來的順風車也多半載滿了人,在攔大概6、7輛之後,撞上大運,等來輛阿瓦提鄉黨委書記的順風空車。

在庫爾勒沒有太多的自然景觀,可我卻感受到了人與人之間最純粹的交流所帶來的快樂。或許人與人只有一步的距離,只要勇敢大膽得往前邁一步,說上一句“亞克西木塞斯”,迎接自己的便是一個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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