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租二代”

我曾是“租二代”

文/雪落青絲

01

我兩歲那年,要強的父母不甘忍受排擠,索性帶著我九歲的姐姐、七歲的哥哥、兩歲的我和只有兩個月的妹妹,把家安到了並不熟悉的市區。打那開始父母成了租客,而我們也就成了名副其實的租二代。

不知道為什麼,貧窮的農村人之間和睦相處的不多見,踩低攀高的倒很多。你過得好了,他們見你不順眼,你過得不好卻又成了他們茶餘飯後的笑料談資,甚至是恣意欺負的對象。

父親有做木工的手藝,那個時候我們家日子一直過得不錯,也因此被鄉里鄉親所孤立,甚至連大伯都不容我們。莊稼只有種的份沒有收的份,有幾次還不等收割半夜就被人偷偷收走;哥哥、姐姐上學常遭同齡孩子的勒索和欺負,理由就是你們家那麼有錢。父母實在不願忍受不公平的待遇只好舉家一走了之。

終於,我們逃離了農村。

02

在城市打拼的父母真的很不容易,託家帶口找房子成了最大的難題。

記憶裡我們搬家次數實在太多了,有時三天的時間竟然搬了兩次家,今天搬進這家住一晚,明天就又要找房子。居無定所成為了我十一歲之前的生活寫照。

父母雖然苦不堪言,但他們從不在孩子們面前抱怨半句,搬家的消息從來都不會讓我們提前得知,因而我們總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又換了新家。

早晨上學還是從這個門出去的,中午放學卻又邁進了一個陌生的門洞。

才搬來的新鮮勁兒能持續很長一段時間,總有強烈的好奇心驅使我去探索外面的世界。

於我而言,租二代並沒有什麼不好,我們總能接觸新鮮的地方、新的朋友,這些足以讓我忘卻了搬家帶來的瑣碎感和累贅感。

我曾是“租二代”

03

十年間,什麼寬衚衕窄巷子的屋子我們都租過,然而印象最深的有三處。

一處,每逢下雨全家就無寧日。外面大雨噼噼啪啪,屋內小雨淅瀝瀝。母親將家中各式各樣的水桶、盆子、罐子甚至是鍋子都拿來接上雨,所幸放床的地方不漏雨,否則整個屋子都沒了容身之處。即使這個時候,母親也不憂心,她安慰我們這樣天氣沒在露天地裡待著就是福氣。

我並不喜歡陰雨天,覺得雨季它來了總也不肯走。

後來又搬到一處,那裡門外有棵石榴樹。那時每隔五天父母都要去趕集賣傢俱,哥哥姐姐去上學,我和妹妹就會被鎖在屋子裡。

門窗都關了,屋裡黑洞洞的。聽著父母走遠的聲音直到什麼都聽不到,我才使勁推動那扇黑漆漆的木門,門上的鎖鏈會被拉開一段距離,這個時候會有光從門縫裡漏進來。我總想透過門縫看外面更多的東西,用耳朵聽外面的聲音,可是隻能看到門邊的石榴樹,聽不到任何聲音。這時我只好仰起頭,用臉去迎接陽光,那感覺暖暖的很舒服。

屋子裡我和妹妹把板凳當馬騎,騎累了就拿出房東送我們的石榴。並不捨得一下吃完,小心翼翼的將一粒一粒的石榴籽從果皮裡剝出來,數數個數兩個人分開,要儘可能慢慢地吃。要等到中午過完了,等到父母將所有的傢俱都賣了,等到門上的鎖“咣噹”一聲響,才會結束這漫長的被“囚禁”的時光。

第三處簡直就是夢魘,那裡老鼠成災。半夜總聽得到老鼠躲在某個地方啃東西的聲音。

有時猛地拉開燈,就看到小眼睛細尾巴的傢伙們靈活地東奔西突,它們貼著牆一溜煙就不見了。後來老鼠越來越多,家裡的吃食都很不安全了,因此父母決定全家總動員。

半夜睡得正熟,猛然間被母親叫醒,只好不情願地爬起來去充當門衛。把破布條塞滿門縫,精神高度集中地守著出口,每人負責看守一處,而父親負責驅趕老鼠。雖然我在的位置很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可實際上我總不能勇敢和自信,有我在的場面總是那麼忙亂那麼慌張,往往尖叫聲,跺腳聲充滿整個屋子,好像整個屋子都晃盪起來。當然,晃盪的不止是無邊的黑夜,還有漫長的童年……

我曾是“租二代”

04

九七年香港迴歸,我十一歲。那年,父母拿出所有積蓄買了一座院子,終於我們有了自己的房子,我也有了自己的房間。

那個院子很大,陽光能夠灑滿整個屋子,明晃晃的太陽底下還長滿了各色的金絲杜鵑,那金黃的向日葵一排排地並列著,一切都像是夢境中島嶼,一切都是那麼溫馨。我開心地蹦了又蹦跳了又跳,一再跟母親確認這是真正屬於我們的院子,真正屬於我們的家。

母親在房前種了很多蔬菜和花朵,父親在屋後栽了很多樹,快樂的生活一直在進行。

我們結束了租二代的日子,結束了長久以來漂泊無定的生活,而那段時光也成了童年不可磨滅的記憶。

生活像本書,翻過去的那頁成為了永遠的過去,但是,它實實在在地存在過,實實在在地影響過。在我的身上也總有一抹“租二代”的影子,我想那是生活的饋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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