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越來越覺得，愈是久遠的事愈是記憶猶新。比如說童年、少年、未婚之前的記憶。一旦進入婚姻、柴米油鹽的“牢籠”裡。記憶、思維開始退化。那年復一年的成人生活，就像得了遺忘症似地，常常弄的顛三倒四，很少有清晰的記憶。
所以，當我曾熱烈地“想童年”之後，我便一直有種渴望，想寫一寫我的學生時代。哪怕是倉促的描述也好。因為，在今天的視覺裡，那絕對是我生命中一段美妙時光。彷彿一直清晰的“存放”在我的腦海裡，想要分享給別人。
以我的記憶，從小學到初一，學習成績都是班裡的頭幾名學生。我好像是從初一的下半年到初二後，成績開始急速下滑。尤其是數學漸漸地變得一團糟。我覺得，那些層出不窮的公式、定理，複雜、繁瑣極了。數學一度得個幾十分，有時甚至零分。從此，不論從自己內心，還是師生們的眼裡，不再是“好學生”，不再有某種驕傲和自尊。尤其和數學老師“結怨’”更深。
所幸的是，那時我喜歡唱歌。跟著我的紅姐（“想童年”裡曾提到過）學會了那時正流行的“駝鈴”、“牡丹之歌”、“牧羊曲”什麼的。曾一度博得同學們的好感。那時學生中會唱流行歌曲的很少，音樂老師不太教那些膾炙人口的流行歌，所以就“物以稀為貴”似地受寵了。
那一次，學校要舉辦一場“文藝匯演”比賽，每個班都要出節目。同學們就極力推薦我唱歌。班主任黃老師笑眯眯的對我說：既然同學們都說你會唱歌，你就給我們唱唱唄。
那是個晚自習時間。原本性格內向的我，有點緊張、害羞。不過骨子裡還是有點躍躍欲試。最後禁不住師生們的一致熱情起鬨，我竟然走向講臺，大大方方的唱了那首“牡丹之歌”。他們一同叫喊著、鼓掌著，氣氛很是高漲。我還瞅見，不知何時，我們教室的窗外已趴了那麼多其他班同學的腦袋，也在跟著起鬨鼓掌。
可是全校比賽時，因為我的怯場，苦吧著緊張兮兮的臉勉強唱完了那首“牡丹之歌”。沒有獲獎。原本對我期望很大的師生們一個個默默嘆氣。倒是平時跟我學唱“駝鈴”的一個叫張建設的同學獲獎了。（那一次，我們倆都上臺表演了。）同學們一致鬨笑著說：這傢伙怎麼還“越師”了。
那時候，我們班跟我學唱的同學很多，只有那個張建設更執著，幾乎整天纏著我教他唱歌。
當然，因為那年學習成績不好，勉強混進初三的。我的舅舅當時是小學領導。他一度對我很重視。初三混了半年後，他看我實在不行，就勸我休學，重返二年級把基礎打好，才能有把握考個好高中。
我休學半年後，又重返二年級。我想，最有故事的就是這一年了。
二
當我在家休學半年後，本想以一種“一切歸零”的嶄新面孔重返二年級。(我以為這學期會換老師，我內心渴望換成新面孔的老師啊！)不曾想第一節課仍是原來教我數學的董老師。那舊日的心理陰影“忽的”攫上心頭，我恐懼極了。過去的我最怕上他的課，思想上一度害怕他，躲避他。我幾乎從來不敢正視他的目光，尤其是課上點名上臺做題的時候，我心裡常常在“敲小鼓”：可千萬別叫我。他還算“理解”我的小心思，很少讓我上臺做題。因此當眾出醜的機會也不多。不過，那種懼怕陰影一直陪伴了我那個學期。
這個董老師我想簡單描述一下：他是個終年表情抑鬱、不善言辭、面色黧黑有如“賈平凹”似地臉。學生並不太懼怕也不喜歡他。他為人嚴謹，教課一絲不苟。阿諛奉承、拉關係、媚笑這些詞彙和心思我看此生都不會與他沾邊。由於習慣了他那張常年陰鬱、模式化的臉，所以他要是偶爾笑一下會讓人極不適應，看著簡直沒有別人哭的樣子好看些。除了講課外一般很少與人溝通。偶爾說出來的話也是甕聲甕氣的、極有分量：“我看有些學生，與其在這兒熬煎、瞎混，還不如回家賣冰糕給你父母減輕點負擔，別在這兒作難了”。這句訓斥差生的很有名的話幾乎成了他的專用術語。被一些“對號入座”的學生們常常課間飯後擠眉弄眼的“傳誦”著。
哎，也許換個老師，有個嶄新的心情，這學期的數學說不定會學好呢。我知道那種惡性循環的心理效應多麼可怕。我正惴惴不安的胡思亂想著，我發現他又把目光“指”向了我，完了……我不敢抬頭。可是他宣佈的話卻讓我大為驚奇：“暫時先讓唐凱收住數學作業吧”——也就是當個暫時的“數學課代表”。當時的我不啻於一個浪濤拋向心頭。我以為我聽錯了，我稍稍抬起點兒頭，看到董老師帶著笑意和肯定的目光看著我——我沒有聽錯，是真的了。我形容不來心裡的確切滋味，可能還是有點狂喜吧。
我怎麼也想不通，上個學期數學最差的我，怎麼會讓我當個數學課代表呢？我想除了我是留級生會叫出名字，其他的都是新面孔之外，我實在想不出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做出如此決定？他也許體會不到這個決定會對一個孩子的內心帶來怎樣的衝擊？怎麼辦？這一季我一定得把數學學好。如果還像以往的成績，我怎麼當這個“課代表”？我會羞愧的難以在班上混。此刻，我才發現，我是一個自尊心極強的孩子。
我暗暗下定決心，從第一節數學課起，我要認認真真的聽，不要漏掉任何一個細節，看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漏洞？我要探究這數學難懂、難解的奧秘何在？奇怪，這一節課，我聽懂了。然後第二節、第三節課，我依然認認真真的聽。哈，這回完全開竅了，那些原來繁雜可怕的公式、定理彷彿變得簡單了，運用起來得心應手。以後的數學測驗，尤其是“幾何”，我竟和班上幾個數學成績一貫很好的同學一樣，得了幾次滿分（100分）。
我終於鬆了口氣。我沒有辱沒“數學課代表”這個職務。我總算嚐到了揚眉吐氣的滋味，大大方方面對數學老師的目光是怎樣一種輕鬆愜意的心境。
我的語文，從小就天賦不錯，作文常常被老師當做“範文”念給同學們聽。不過語文再好也沒人得滿分，八九十分就是班上的佼佼者了。好多同學曾那麼羨慕我說：你是咋學的語文，我們費好大勁才得個四五十分，你怎麼總是能弄個第一名呢？
誰知道呢，我從來就不覺得語文有什麼難學的，哪有什麼秘訣？也是和別人一樣漫不經心的態度。英語雖然和語文有些類似，但單詞啊、語法啊大多靠死記硬背，而我也確實不是很用功的學生，所以英語成績頂多中上等。反正因為我的數學成績的不正常飛躍。這學期我的綜合成績也是班上的前幾名，在師生們的眼裡算是“好學生”了。我的心情好極了。確切說，那一年我的心境有點陶醉，有點自戀。
也因為我一直喜歡唱歌。所以不論成績好的、差的同學都願意向我靠攏，喜歡聽我唱歌。而我從不“勢利眼”，一律喜歡歡的對待他們。所以同學之間相處的非常融洽。現在回想起來，那一年是我學生生涯中最快樂、最幸福的一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