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收儺舞蚌湖村-秋鶩》作者:原上菁


《豐收儺舞蚌湖村-秋鶩》作者:原上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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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大蚌湖柳氏一支人世棲洞庭溼地洪湖水岸,先祖遷徙於此食釆耕種凡數百年了。水無邊、田豐沃,世代耕讀相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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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家老墩就幫襯在洪湖洪憲堤上,就地開渠取土升墩,單憑一代代人的肩膀擔起偌大一座墩臺,繞村柳河也應勢而生。河邊古柳婀娜,茅屋炊煙,遠遠望去,好一處景色家山。

舊時水患頻乃,平凡農村但求溫飽談不上有多少勝跡。識得湖風浪雨,黃曆節氣就足以應對耕種了。要說疲憊農耕熬得住千年風雨,村野鄉邑也有精神風化,那就是洞庭儺舞“下菩薩”了。

下菩薩是荊南溼地原生態農耕風行的一種民俗活動。過去只因湖荒野澤的原始耕作近乎於“刀耕火種”,人的力量薄弱不足道,一種作申張、作怨訴、作祈禱的“神舞儺戲”應運而生,把人間之萬般無助求之菩薩來開釋。以“菩薩保佑”為訴求,民順之。

正是,穹籠洪荒,長夜茫茫,草民心苦,古儺蒼涼。唯有哀聲,不矜不藏,悲慼之至,容我狷狂。求菩薩來,謀其稻粱……

記得那一年秋天回故鄉,月黑風高很晚了,激越的槳樁河被野穹含蓋,默默的不見水流聲息。望老屋,叢樹遮,野天寂……

遠遠地傳來老墩上沉鬱砰實的儺鼓,斷續夜風斷續的荒腔野喏,發出一種不可言狀的古儺調,闌秋愁煞露浸衣,歸客好心憐。那莫名的拖腔哀遠無轍,失落的頓挫叫人傷心。我不由得加快了步子,去趕老墩的“秋社儺鼓”,鼓陣上神秘的打卦起課,爙災祈福招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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昶爺是遠近聞名的馬角師傅,傳說是在舊時薦三爺名下“渡的菩薩”。他自幼悟性超人,天生一副好拳腳敏㨗如猿,嫡傳的儺鼓花腔是哭也逼不出的“巫音”。說有一年在七港打卦做法,後半夜唱到魂迷處,湖裡的漁火都滅隱了……

白日裡照樣犁耙磙耖的昶爺一穿上神衣就心馳神象了,莫名的“通神意念”在“方士”的心象裡狂奔起來,“古儺”以特異的表訴開啟了他與神的交流。他會唱,一種睏乏底層的哀怨愴然如咽;他會舞,一柄驅邪逐祟的神杖如金蛇狂舞;他一揮手,一跺腳,一呼哷,滿的是神秘。他呼風喚雨揮斥八極眼裡藏不住焦慮,他抖摟精神撐不住欲墜還支的疲乏。他盡力去追溯古儺的動作,與白天他老實農夫的躬耕身法絕然不同。

可憐的昶爺,與生俱來的智慧沒能讓他擺脫貧窮。他謙和寬厚,多思好學。他囊螢夜讀,恬吟虐唱,苦苦思索了一輩子。原始農耕敬重他這位上人,他看到了“迷信”中的一線光芒。

好多年他不再“下馬”了,神往鄉親繪聲繪色的滾釘板、踏赤炭、手探滾湯、口吐火球、倒爬菩提樹等絢爛“方術”只恐要絕跡了。舊時的鄉村誠不乏思考而每遭困惑,實未知“迷信”之外還有科學。昶爺睿思備受族人尊敬,卻從不與人交流。薦三爺有堂訓,“下菩薩”乃超凡意念,法乃師法,不可示予人!

萬般折騰裡少不了一位亦步亦趨的“副馬”,他是神的翻譯,忠實地把神叨的古儺語同聲譯給圍觀四眾,“儺神”的一招一式也由他用專門術語公示。

今日“做法”為請韋馱菩薩求借降魔金鋼杵,驅散南徙乍到的鳥兒。月黑風高忽呀呀一來就是一大群落田裡,沙嘎沙啞,熟谷只剩得光杵子了。那天生的扁喙原來是用來鏟食秋谷的,各生產隊均配有“夜襲隊”擾鴨護糧,怎奈那飢鳧貪食不怕死,萬里奔徙那鴨脯上只剩得一把刀了!

汆子兒說如今雙季稻,晚谷種多了搶割不贏。湖裡秋水深又闊,魚蝦遊得快,天落的“饑荒客”只有先救急搶點穀子吃了再說!工作組督糧緊,那鴨子又是靈性之物傷不得,萬里尋歸舊地,餓得飄得起來,我們一個種田的最怕餓出的苦,於心何忍呀!

“哥你看金鋼杵到了手!我的爺呀,好威武——”

好昶爺,德望翁,降魔杵,起儺咚,落湖水,借西風……

天光了,月亮落天邊,徏鳥會紛紛起翅望湖裡飛去,鴨兒們有經驗,白露未晞,退水絲草裡一定裹滿了毛蟹藻蝦……

嗟乎,先祖歷盡千辛萬苦逃難遷徙,竟沒忘忽把這等“齊民要術”傳予後人。勤勞與思變止於鄉村智者,試與神的智慧溝通,“馬角師傅”會使出百般招式來附會這種意願,試探草民聲怨能否暗合與神!

無助者每有神助,做法三天三夜,漸西風悽緊,秋鶩飛散。吾之大蚌湖魚米之鄉,人鳥情相安,動地秋社起儺威。

總記得兒時回鄉,槳樁河古渡野風蕭蕭,天底下一番綠色。

穀雨時節看綠色,細雨綠水青秧,那蛙聲十里就沒有過須臾消停。小滿芒種看綠色,那野澤裡荷風翻起千張綠,怎比得我那萬頃新稻放谷香。白露秋分看綠色,汆子兒說哥你不是祖宗傳下來的眼睛吧?這秋色是菩薩賜的酒。倘若四季田裡出綠色,我們農民只有吃牛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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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是農民最由著興子的時節。谷田裡暑氣消了,禾場裡“穀風”醉人,颺谷的風飛過糯草垛就聞出了棕葉香,碾谷的石磙吱吱吖吖唱,跑歪了軸,那牛兒也蹄下生風來了!

到底是汆子兒,說哥我明白了,原來你說的是有機綠色訝!

“哥你知青那些年回鄉歸田勞動不分季節,春季裡抓青蛙,秋季裡摸螃蟹,夜裡看我們“下菩薩”,連做夢都是綠色有機的。如今你看,我們的水,我們的田,水裡的魚,田裡的莊稼,色氣都變了......”

村裡將份子錢做了好些個“法事”,借不來金鋼杵了。

如今“下菩薩”鄉俗回潮了,不乏青年農民跳往試之。他們悵望“城鄉差別”久矣,落差之下不妨鬥興致吐甩腔舞跳儺以減輕失重感。可惜他們對神的感應太遙遠了,鄉村“迷信”已落盡其最後的繁華,智者昶爺已離他們遠去多年了......

時下村人心憂的事怕是還不止是水土了。

毛汆子兒說我們農民身上紫外線豐富,“春風楊柳萬千條”總有搔癢不到的地方!升墩要看風水,葺屋要分芷荷,祭祀因循祖制,祈願服從司儀;生兒要取名字,嫁娶要選吉日,出行掐算歸期,守土遵照黃曆;提倡詩書,讚揚科技,故土資源,梓桑環境,哪一樁不感念昶爺的春風?父母之邦,風雨運程,智者其憂也!

“陌上堯樽傾北斗,樓前舜樂動南薰”。依鬥歌薰,智者曾為“耕讀恬適”開了一帖方子——心中的菩薩會永遠讓你恪守公平!

嗟乎,動地儺鼓,可是心聲?

正是:西風愁起水參差 徏鳥嗷嗷糯谷遲

散板荒腔儺鼓戲 年年柳色是何時

《遙遠的知青-舞儺》2019-09-12舊金山


《豐收儺舞蚌湖村-秋鶩》作者:原上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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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仲夏,我去夏威夷火魯奴奴島旅遊消暑,安排觀看波西利亞文化。夜深了天風輕唳,深海還託著晚霞,夜色好神秘。

舞者來了,是波西利亞土著。

舞到夜闌高興時,滿場吼喝,一名勇士揮雙股杵赤膊舞火,金色狂舞,似火神一般。忘機時刻,口吐火球,黑野海天一片驚呼!

正奇之,又起鼓聲,沉鬱砰然,撼人心魄,那鼓點力度節奏恰扣合吾心跡,象“下菩薩”。——咚,咚,咚咚咚……

我的爺吔,重洋遠蕃,吾大中華洞庭溼地之儺咚鼓也。

——甲午仲秋旅次檀香山歸來記之約培

2019年09月《上上閣》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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