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文 | 翟荣梅 朗读 | 木徒
点 击 收 听
▲ 木徒荔枝号：FM94284195
背 景 音 乐：赵海洋《牵手》
村庄的中心地点有一间小商店，两层小楼房，底下一层是商店，后面就是这家人的堂屋。商店大门是那种老式的铺搭子门，一块一块木板镶起来的，漆着荸荠色，有些老旧，临巷有着高高的五级台阶。
商店里还是以前的老式玻璃柜台，里面杂乱的放着一些日用品，小零食等等。后面相隔不到一米的地方是一排高高贴墙的隔板，有油盐酱醋，有烟花爆竹，黄草纸，洗衣粉，方便面。
小店的位置非常好，村庄的小巷无论从南到北，从东到西，都必须经过这家商店。
负责商店的买卖的是一对老夫妻，两个人差不多高，大娘花白的短发，长盘脸，做事麻利爽快。大伯有眼疾，眼睛看上去没问题，但几乎失明，听力也差，两只手总是不停地颤抖。
我们俩家很近，相隔不到百米，每天我上下班时总是路过她家门口。常与他们打招呼，大娘听到立即呼应，并急急地跑到大伯耳边告诉他是谁谁谁于他打招呼了。大伯就绽开一脸的笑容，回应着。
有时候饭后会到她家门口与她聊会儿。她家吃饭迟些，通常一菜一汤就放在商店内的一张杌子上。有次好像烧了鱼汤，大妈给大伯盛了一小碗，大伯用他那只不停颤抖的手舀了一勺，筛糠一样，汤汁点点滴滴洒到裤子和前襟上，深色的衣服上划上一颗颗淡黄色的圆形句号，一口鱼汤送到嘴里时已几近于无。
大妈见状，放下自己的碗，接过勺子，一边替大伯用纸巾擦拭，一边眉眼含笑，动作轻柔，话音嗔怪，想必年轻时也是位温婉如水的女子。“他现在就是个老小孩一样，吃汤吃不起来，不过能帮我做好多事情的。”像是与我解释，像是安慰大伯，大伯并不讲话，如同吃奶的婴儿那样露出一脸的欣慰和满足。
大伯六十岁那年患眼疾，住院治疗两个月，效果不佳。一个健康正常人一下子看不见了，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心情烦闷，郁郁寡欢，认为自己是个没用的人，经常冲大妈发脾气。大妈心里更着急，但却没有时间去难过，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忙完了地里，还有一大堆家务事，还有个小商店。
那年夏天，大妈下地给秧苗施肥，刚干没多久，乌云压顶，雷声隆隆，眼看大雨即将来临。田地离家很远，一来一去要花费不少时间，还是抓紧时间做完再回家吧。
刚做完农活，豆大的雨点已经落下了，一时间风大雨大，大妈瘦弱的身体如同风雨飘摇的一片叶子，东倒西歪地行走在田埂上。茫茫风雨中远远地似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一个黑影慢慢摸索着向前进，好像夹着什么。
不妙，那人跌倒入路旁的水沟里，又慢慢爬了起来。大妈用手抹开眼前的雨水，原来是大伯。他已经全身湿透，脸色苍白，额头上应该是撞到石块上还在不停的流血，手上也划破了皮，整个人狼狈不堪，见到大妈，却象个孩子似的傻傻笑着，他给大妈送雨衣来了。大妈却忍不住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从那以后大妈会尽量找点事情让大伯去做，让他不至于感觉自己是个没用的人，比如洗衣服，晒衣服，收衣服，家里的物件摆放位置不动，支使大伯去拿。无论大伯做成什么样子，从没怨言。
每天下午经常有三五个老人坐在小店门口，聊天，拉家常。
大妈收集附近邻居的建筑下脚料，把两块小木方，锯成一样高，作凳腿，上面拍上小长条三合板块，自制了五张小板凳，方便前来购物、歇脚的人。
有时候人多了，凳子不够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农村人不讲究，等站起来时用手掸掸屁股上灰就行了。
开小商店没什么生意，就图个热闹，人来人往，聊聊天，谈谈新闻，家事、村事、天下事。眼睛不便的大伯与他们一起，倒也开心自在，增加了生活的乐趣。
听得众人谈论这两年村里新修许多路和桥，大伯很是关心，但又无法了解详情，心里有些着急，毕竟他年轻时也曾在村里工作过。村两委倡议村民为公路捐资时，第二天大妈就送来了子女们为道路建设的捐助款。大伯还托他隔壁老朋友去转转看看，回来讲给他听，还说等路通了，让大妈搀扶着他一一去转转。
去年秋天的傍晚在南面停车场遇见他们，远远地见着他们两个人刚从地里回来，大伯手拿一杆大秤，大妈肩扛大扫帚和扬锹，有谈有说，笑意盈盈。
他们无论早晚出去锻炼，还是去田间地头；或是去一趟集镇，亦或是拿货，采买一些生活用品；他们总是结伴而行，手搀手，相互扶持，这一扶持便是十八年。
每次遇见，总能让我感慨，说不清是羡慕还是感动，这大概就是少年夫妻老来伴吧。只有经过几十年的相处，才真正明白，相濡以沫的老夫妻，是一生最亲的人，是相互珍惜、懂得理解、信任尊重、宽容忍让、不离不弃的陪伴，而这个人就是老伴，是人这一生最宝贵的财富。
*作者简介：翟荣梅，女，花彭村官，公众号“奔跑在希望田野上”的创办人，闲时写文，写写身边的人和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