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看到毛坦廠中學復課的新聞。
短短几天裡，2萬多名學生和陪讀家長湧進毛坦廠鎮。
陪讀家長們拎著大包小包陪著孩子一起入檢進鎮，人群中還閃過一些陪讀老人的身影。
看到這個畫面，我不禁想起了母親陪讀自己的往事。
01
十五年前的夏天，我很“爭氣”地考上了市裡的重點高中，母親大喜過望，說什麼也要辭掉工作，要到學校附近租房陪讀。
對於辭職陪讀這事，我當時是強烈反對的，直到房子都租好了，我依然是不情不願。
我總覺得母親來陪讀非常多餘，倒不如我住宿舍來得自在。
話雖這麼說，有了母親的照顧，我理所當然享受到了很多生活便利。
比如說不必定鬧鐘，母親會遵囑我的要求，每天早上6:30來叫我起床。
只是，每次都要母親擺好早飯、催上幾遍，我才掙扎著醒來。於是，後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母親就自作主張改為了6:40來叫我。
有時候自己賴床久了，眼看就要遲到，我也曾故意藉著這個埋怨過母親：“不是說讓你6點半叫我起床嗎？這都幾點了，早飯不吃了。”
“晚了少吃點也得吃啊。”母親總會這麼說。但話音未落，我已經蹬上鞋子出門了。
不過，也有極少幾次母親自己睡過了頭，急忙不迭地來敲我的房門“快！快！晚點了！”而我只是一激靈，從沒有想過埋怨她。
這麼想來，我終歸是對母親的辭職陪讀的行為心有不滿，所以才時不時會鬧彆扭地抗議。
02
等我去了學校，母親就急匆匆提個袋子到菜市場買菜。買得菜回，再將菜品揀、洗、切等予處理。
做飯的時候，母親也會打開電視看一看。說是看電視，大概也只是邊在廚房弄菜，邊聽個聲。因為每天中午我回來時，電視裡不是在放廣告，就是什麼不相干的新聞。
而母親聽到關門聲，在廚房裡回頭看一眼，緊接著就會端出剛出鍋的飯菜。
母親總會輪著做些我喜歡她也能做得出來的菜，比如說青椒炒肉、炒牛肉、排骨燉土豆、花菜肉片或香菇、木耳等等，味道並沒有什麼可挑剔。
唯一的問題，在於但凡我說好吃的菜，必然會連續幾天出現在飯桌上。
只因這點，我從不輕易給出“好吃”的評價。可能也正因為這樣，母親總愛問我味道怎樣，而我總是敷衍說“還行”，然後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
到了高三那段時間，或許是學習壓力變大的緣故，總感覺吃什麼東西一個味道，但是母親還是儘量每天給我變菜單。
但遇到沒有胃口的時候，我吃兩口就會放下筷子，這時母親總是很著急。
終於，我們為這件事大吵了一架。
母親斥責我：“一下午忙前忙後準備的飯菜，你多吃兩口能怎麼樣？不愛吃，以後你自己在外面買著吃吧！”
我本能好好解釋說，最近學習壓力太大，沒有什麼胃口。可不知怎麼的，叛逆心突然膨脹起來，話說出口就變成了：“可以啊，這樣都省事！”
母親黑著臉去陽臺洗衣服了。
我對著碗筷發了一會兒愣，等回過神來，抬頭一看時間，趕緊就回學校上晚自習了。
03
不吃晚飯，果真是會餓的。
好不容易捱到了晚自習結束，本想快點趕回家吃飯，卻又覺得面子上過不去。
考慮再三，最終還是繞遠去了夜市宵夜攤，穿梭在蒸氣騰騰麻辣燙、油炸臭豆腐、烤串攤之中，體會到了一種久違的暢快。
等回到家，已然快到凌晨12點。
一開門，屋裡只亮著一盞夜燈，看來母親已經睡下了。正這麼想著，忽然聽到母親翻身的聲響，稍一停頓，便聽到母親說：“餐桌上蓋著飯呢，吃完睡覺去吧，都什麼時候了。”
我一扭頭，餐桌上果真是擺著幾個碗盤，都用大海碗倒扣著。我本打算說“已經在外面吃過了”，但最後說出口的，只有“嗯”一個字而已。
所以，最後以我一頓撐破肚皮的宵夜和母親完成了和解。
再後來，高考愈發臨近，無論我再如何，我和母親也沒辦法吵起來了。幾次沒胃口吃飯，母親只是塞給我20塊錢，讓我到街上看著想吃什麼就買點。
“那種不衛生的別吃……”我臨出門，她又這樣囑咐道。
總之，母親好像越發地“不管我了”，只憑我的心意，直到考前最後一個月的時候。
04
就在高考前的最後一個月，我們學校的一個高三女生在附近的橋上投河自盡，但好在最後被路人救了上來。
雖然媒體沒有報道，但這事還是傳得紛紛揚揚。有人說是女孩失戀，也有人說是升學壓力太大了。
總之，這事似乎刺激了母親的神經，以至於那幾天她總是把這事掛念在嘴邊，又假裝無意（其實很刻意）地問我：“最近學習壓力大不大？”然後囑咐我“保持平常心就行”之類。
我心想著，你若總這麼問，本是平常心也要緊張起來了。
過了幾天，就在我以為母親把這事卻忘卻的時候，一天我下了晚自習回來，剛一開門，母親就迎上來接過我的書包，就說要送我一個禮物。
接過一個小盒子，打開裡面的金絲綢緞，我就看到了一塊綁著紅繩的玉。
“這是啥意思？”我一臉迷惑。
“給你戴唄，玉保平安。”
聽到這話，我也就明白了母親的用意，同時感覺有點滑稽。畢竟之前她向來是不太信這些的，我小時候也沒有戴過玉這類東西。
但現在看到母親緊張兮兮的樣子，最後什麼也沒說，只是乖乖戴到了脖子上。
05
就這樣，戴著那塊玉石，我平安度過了高考，又順利地大學畢業、去外地工作。
如今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後，時不時也經常要下廚做飯，也變得像母親一樣嘮叨，總愛問孩子菜好不好吃。
疫情這段時間，又久違地和母親一起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母親依舊是掌管起我的一日三餐。
每天早上7點，她叫我起來吃早餐。而我每次從床上掙扎著爬起來，脖子裡的玉總是反戴的。
母親見了說：“你都這麼大了還戴玉呢。”
我笑了笑還是沒摘，只說：“這玉戴久了有靈氣，能保平安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