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群音之叱吒東瀛•陳美齡(中)

香江群音之叱吒東瀛•陳美齡(中)

(一)

上回說到,陳美齡在高二會考中,考出了三個優(A)、四個良(B)的好成績,然後再念一年高中,便可升入大學。大概受學兒科的二姐陳曦齡影響,陳美齡的目標,是到香港大學攻讀牙科——至少能把自己那對標誌小虎牙弄平整了。為何是香港大學,只因她到那裡唱過歌,感覺環境氣氛很好,另外還在港大校外進修課程素描班學過素描。

但陳美齡這個願望,被緊接而來的一件事徹底打斷,無法實現了。

此事,還得從她的大姐陳依齡說起:

1971年,陳依齡被邵氏保送到日本東寶藝能學校深造,學習表演、舞蹈及歌唱,旅日期間,她又被華納相中,出了幾張日語唱片。


香江群音之叱吒東瀛•陳美齡(中)

陳依齡在日本出的唱片

陳依齡在日本學得怎麼樣咱不清楚,反正她最後也沒有成為大明星,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她那迷人魅力,成功地俘虜了多個日本仔,其中一個,是音樂人平尾昌晃,為陳依齡的音樂老師。

1971年夏天,平尾昌晃來香港旅遊,陳依齡給陳美齡打了個越洋電話,吩咐其接待一下。咋?要請吃飯?陳美齡摸了摸兜裡的錢,實在捨不得。既然來者是位歌手,乾脆邀其當《美齡晚會》的嘉賓得了,這也是“接待”嘛。

平尾痛快答應,他可能認為,討好了妹妹,就可“拿”下姐姐了。

節目現場,平尾唱了一首日文歌,又和陳美齡合唱了一首英文歌。對於陳美齡的歌聲,平尾連連“呦西”。

臨別之際,陳美齡給平尾送了一張自己的唱片《Will the circle game be unbroken》,作為禮物。

平尾回到日本,和一班音樂界的朋友暢談香港見聞,並播放陳美齡的唱片共賞,大夥一聽,都覺得不錯。有幾家娛樂和音樂製作公司的負責人由此請她赴日發展。

為何日本人對陳美齡感興趣呢?只因當時日本歌壇有多位外籍歌手混的挺紅,如於1970年抵日的歐陽菲菲,短短兩年間便造成了轟動,所以大力引進外籍歌手成為潮流,各公司均想籍此在市場佔有更大份額。

平尾得意了,向陳依齡自誇,達令,這件事辦的完美吧?陳依齡嘴一撇,我妹妹還沒來日本,等來了再說。平尾急道,我與CBS Sony唱片說好了,馬上可以簽約。話音未落,傳來消息,渡邊娛樂公司已和陳美齡達成意向,平尾被截胡了!

渡邊公司創立於1959年,旗下藝人眾多,實力不凡,歐陽菲菲正是由其引入日本的。起初渡邊和陳家接觸時,陳家很有牴觸,尤其陳美齡的父親陳燧棠,當初女兒進入娛樂圈時,他就大動肝火,如今怎會讓她從一個“火坑”跳入另一個“火坑”?況且,這是個“富士火山”啊。

渡邊大大地狡猾,一看情形不對,立即改變策略——誠邀陳美齡與父母來日觀光旅遊:“來趟日本吧,逛逛銀座,看看櫻花、品品刺身,有興趣的話,再到我們公司參觀一下。沒關係,買賣不成仁義在,交個朋友。”好嘛,免費遊玩,當然去。


香江群音之叱吒東瀛•陳美齡(中)

1972年6月,陳家三口踏上日本國土。這是陳美齡首次到日本,在她眼裡,一切都是那麼新鮮,帝國飯店優質的服務、三越大廈齊全的商品、日比谷公園自由嬉耍的鴿子……東京的現代、繁榮令她歎為觀止。

遊玩幾天,總要去渡邊公司看看吧,要不也太不好意思了。

渡邊公司位於有樂町。沿著小路,穿過食品店和小攤棚,一座樓房出現在眼前,渡邊佔用該樓五層作為辦公。

走進辦公室,辦公桌橫七豎八地擺放著,書刊雜誌亂堆成山,煙氣味瀰漫整個房間,陳美齡不由以手掩嘴,輕咳兩聲。

說實話,陳美齡對渡邊公司的第一印象,並不太好,而渡邊公司的工作人員,也對她大搖其頭:看這姑娘,拉長個臉,一點也不可愛,在日本能紅嗎?

渡邊公司的社長渡邊普察言觀色,發現了陳家不悅,哈哈一笑,領過來兩位女孩,介紹道“燧棠桑,這是我的兩個女兒,美齡以後和她們多親近親近。我們公司吶,倡導一種‘家’的感覺,所以可能有點雜亂,這才親切嘛,我保證,美齡來了後,就是一家人。”

陳燧棠點點頭,渡邊普繼續說道:“美齡在日本的生活,你們夫妻大可放心,她可以住在我家裡。至於她的學習,我們全力支持,日本的教育水平是很有名的。”

聽到這點,陳燧棠緊繃的臉龐露出了笑容:“對對,學習最重要,可不能耽誤了孩子。”渡邊普馬上接茬:“放心吧,已經打聽好了,這邊有個美國學校教的很不錯,轉學手續我們負責,明年讀大學不成問題。燧棠桑,你看,美齡和我們的合約……”陳燧棠一拍桌子:“籤!”

得,最反對陳美齡唱歌的人,居然最先投了贊成票。哎,世事無常呀。

那麼,陳美齡是什麼想法?年少的時候,誰不想闖蕩世界,再者,有人說她在香港走紅是靠運氣,現在不妨換個環境試試實力,還有,家裡六個兄弟姊妹不可能個個供到大學,若以自己力量讀到,絕對夢想成真。

答案已有。


香江群音之叱吒東瀛•陳美齡(中)

(二)

和渡邊公司簽約後,陳美齡回到香港,處理相關事宜。邵氏的片約,《美齡晚會》的後續,麗風唱片的錄製,均需解決。

渡邊這邊,已迫不及待地展開了宣傳,他們製作了一本10吋×12吋的精美彩色特刊,全是陳美齡的大幅彩色照片,並留有她的香港通訊地址,導致日本好多少男少女一封接著一封信寄到香港,陳美齡拿著信像看天書,日文她一竅不通啊。信雖看不懂,但她滿心歡喜,還沒怎麼地,已有了粉絲,簡直得來全不費工夫。

兩個月後,即1972年8月,陳美齡再次來到日本,錄製她的第一張日語專輯(渡邊在音樂領域的合作者為華納唱片)。整個過程可以用“痛苦”來形容:

開始是選歌,從一大堆歌曲裡選出了十二首,然後定主打,陳美齡偏向平尾昌晃創作的《初戀》——彼時陳依齡已從藝能學校畢業回了香港,平尾能夠放下介懷給陳美齡寫歌,挺不容易——而日方製作人確定了由田公一作曲、山上路夫作詞的《虞美人之花》(ひなげしの花)。陳美齡很不喜歡這首歌的旋律和歌詞,認為既難聽又無聊。可她做不了主,只能聽製作人的。

正式錄音了,歌曲雖然用羅馬字標註了發音,無奈陳美齡日語太不靈光,反覆糾正,不得其法,只能一遍一遍重來。

發音好不容易對了,唱法上又出了問題。陳美齡一直唱得是民歌(民謠),風格嚴肅認真,可日方要的是個少女偶像歌手,所以一直強調“再活潑些”“再放開些”,甚至唱得“再嬌美些”。

8月的毛利(錄音所在地,位於東京黑目)本就酷暑難耐,錄音室內更加悶熱,雙方都很火大,一度爭執不下,鬧得很不愉快,陳美齡不停哭泣,日本工作人員沉默不語。就在這樣的氣氛下,經過三個星期的折騰,專輯《虞美人之花》總算錄製完成了。

8月20日,陳美齡一個人孤苦伶仃地在日本度過了她的17歲生日。


香江群音之叱吒東瀛•陳美齡(中)

首張日語專輯《虞美人之花》

結束錄製,陳美齡逃也似地飛回香港。等待她的,是邵氏合約的最後一部影片,這個片子拍不完,她哪也去不了。

直到聖誕前夕,電影殺青、轉學辦妥,香港事宜終於處理完畢,陳美齡可以安安心心地去日本了。

走時,陳美齡和二姐陳曦齡上街採購攜帶物品,轉了一個下午,也沒找到合意的東西,陳美齡暗生悶氣,坐在臺階上掉眼淚,有了小孩子看了她半天,跑去拉了媽媽來,指著她說:“媽媽,沒騙你吧,真的是陳美齡坐在地上哭。”陳美齡趕緊站了起來,笑笑而去。

媽媽彭端淑嘮叨:“不要學你大姐,一年也不回家裡一封信,芝麻綠豆的事都打來兩個長途電話,一個月幾千塊電話費,吃不消。”邊說便將一件帶帽子的披肩裝進行李箱裡,她聽說日本很冷。

爸爸陳燧棠給愛女叮囑三件事,第一保重身體,不要生病;第二努力學習,一定要畢業;第三一旦決定要做的事,就堅持到底。

1972年12月22日,陳美齡揮了揮手,告別香港,正式進軍東瀛。

這一年,中日實現邦交正常化,中國給日本送了兩隻大熊貓“康康”和“蘭蘭”,再加一個卡哇伊的“美美”,真是三全其美。


香江群音之叱吒東瀛•陳美齡(中)

(三)

陳美齡這次去日本,大姐陳依齡特意陪同,畢竟她是老馬識途。

“我肚子餓了”,從羽田機場出來,去往王子飯店記者招待會途中,陳依齡教了她這句日語:“你學會這句話就行了,只要會說這句話你就死不了。”陳美齡聞言,一股悲壯感油然而生:我是來唱歌,還是來要飯的?

記者招待會來了百多人,陳美齡用蹩腳的日語說,希望能在日本成為一個大家喜愛的歌手。次日媒體報道此事,稱她是“傑出的香港藝人”“歐陽菲菲第二”。

陳美齡住在渡邊普於東京廣尾別館的一樓,有兩個房間,一間是臥房兼起居室,一間拿來儲物。房子由渡邊大小姐親手佈置,設施一應齊全,還有一套高級唱機。

由於邵氏有新片開拍,陳依齡待了一段時間後,不得不返回香港。姐姐走了,陳美齡失去憑藉,每天晚上感到空虛恐懼,不是躲在被窩裡抽泣,就是屈膝坐在燈下,默想著昔日家人團聚的歡樂時光……

不過,這種日子很快就過去了,因為接下來的緊張忙碌,讓她根本顧不上自怨自艾。

第一份工作,是給“最佳十大紅白歌曲”錄製新年特別節目。六七位新人歌手擠在又黑又小的後臺候場,且早晚兩餐皆是冰冷的盒飯,令陳美齡倍覺悽慘。輪到她上臺演唱,觀眾大喊大叫,十分嘈雜,搞得她連自己的聲音也聽不清,稀裡糊塗地唱完下了臺。這便是陳美齡在日本觀眾前的第一次亮相,時間一分半鐘。

其後,陳美齡上了電視臺一個叫“明年的希望之星”的節目,她和在香港時一樣,抱著吉他、坐在凳子上,唱了兩首歌。


香江群音之叱吒東瀛•陳美齡(中)

登臺表演

這兩次演出,效果很一般,陳美齡和渡邊公司均著急、失望。

轉眼來到1973年。1月7日,渡邊公司舉行盛大的新年慶祝會,與會者一千多人,都是盛裝出席。陳美齡從來沒有參加過這種活動,竟穿著毛衣、迷你裙、中筒襪出現了,來賓們起先一臉愕然,繼而齊聲讚歎,誇她打扮時髦,小巧可愛。

渡邊普眼睛一轉,照啊,這才對嘛!

渡邊公司馬上依此改變陳美齡的形象,當她再次出現在觀眾面前時,吉他沒了、凳子沒來,只有小短裙、中筒襪、厚底鞋,一邊唱歌一邊做著手勢動作,臉帶微笑,露出一對小虎牙。


香江群音之叱吒東瀛•陳美齡(中)

初登日本歌壇時陳美齡的標誌打扮


香江群音之叱吒東瀛•陳美齡(中)

渡邊公司推出的明星卡


香江群音之叱吒東瀛•陳美齡(中)

渡邊公司推出的明星卡

成了!這一形象,讓陳美齡一炮而紅,帶動於全年11月推出的《虞美人之花》銷量直線上升,賣出四十多萬張(一說八十萬),同名單曲衝到歌曲排行榜(即“Oricon榜”)第五名。

接著,1月27日,陳美齡在新橋舉辦了首次個人演唱會,名為“花之音樂會”,四千日元的門票火速售罄,晝夜兩場演出座無虛席,使得消防部門都不得不向觀眾提出警告。

4月,單曲《仙子的詩》(妖精の詩),殺到排行榜第五名;8月,專輯《草原光輝》(草原の輝き)推出,同名單曲進入排行榜第三名,並被選為全日本高級中學的棒球進行曲;10月,單曲《小小戀愛故事》(小さな戀の物語),一舉奪得排行榜冠軍,並熱賣58萬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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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戀愛故事》專輯

是年,陳美齡斬獲新宿音樂金賞和全日本唱片大賞新人賞、,併入選被日本歌手視為最高榮譽的“紅白歌會”。陳美齡共入選“紅白歌會”三次,為1973年、1974年和1975年,這一戰績在華人歌手中和鄧麗君並列第一,但鄧麗君首次參加“紅白歌會”已是征戰東瀛11年後的1985年,且非帽子戲法(分別是1985年、1986年和1991年)。此外,“紅白歌會”歷史上,陳美齡還是第一個外籍歌星擔任旗手重任者。


香江群音之叱吒東瀛•陳美齡(中)

初登“紅白歌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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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得新人賞

1974年,陳美齡繼續大殺四方,多張唱片大賣,成為年度日本女歌手銷量冠軍。那時,她將同期出道的山口百惠壓得死死的。


香江群音之叱吒東瀛•陳美齡(中)

陳美齡(右)和山口百惠(中)同臺

據聞,多年來,陳美齡一直是日本外籍旅日歌手唱片銷量第一名,直到後來被東方神起打破。只能說,日本人的口味,一代不如一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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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當年,陳美齡在日本,絕對紅得發紫。日本人將之稱為“香港の妖精”,就是香港仙子的意思,很多日本人講,她是他們第一個接觸並愛上的外國人。而香港也成了日本人最熟悉的地方。十分神往。港媒為此報道——“香港娃娃陳美齡迷死許多蘿蔔頭(蘿蔔頭乃港人對日本人的稱呼)”。

究竟怎麼個“迷死”法?請看:

每次唱歌,歌迷尖叫聲震耳欲聾,她根本聽不到自己聲音;每天上學(陳美齡在日時期邊唱歌邊上學),門外四圍已被歌迷佔據,每返公司,總有幾大袋歌迷信等待拆開;每次回家,從二樓睡房的窗外望下去,不難發現有幾十人晚晚痴痴守候……

她是小孩子心目中的偶像,男孩子心目中的情人,女孩子心目中最受歡迎的歌手。女孩們,紛紛起名“Agnes”(陳之英文名),幾乎都在模仿她的髮式、服裝和動作;男孩則折摺疊彩色紙型,串成長串,贈送給她;有個叫關口淳的11歲小男孩,只要拿著一根鐵線往後面拋去,口裡說什麼字,轉身拾起來一看,果然就已變成那個字,被稱為“神童”,其也是陳美齡的歌迷,有次他拋鐵線組成“AGNES CHAN”字樣,用盒子鑲起來,將之送給陳美齡留念,引為佳話。


香江群音之叱吒東瀛•陳美齡(中)

歌迷們對陳美齡崇拜到五體投地,她登臺表演,都以摸一摸她的裙子為榮,要是再能和她握握手,他們便把自己的手吻了又吻。

有四個歌迷,自願為陳美齡保駕護航,每次遇到歌迷圍堵,便殺開一條血路,將她救出,因而被封為“保皇黨”。

有個大學生,每星期在報紙上,寫一首小詩歌頌陳美齡,其中一首寫道:你這含苞待放的小姑娘,那麼弱小,可是,你像一隻螢火蟲,本身帶來了光明。

有個大阪醫生,經常給陳美齡送衣服,他知道陳美齡常到間服裝店買衣服,就先到服裝店,挑了衣服,付了錢,把衣服擺在那店裡。等到陳美齡到那間店裡看衣服時,店員便會把衣服拿給美齡。

有些瘋狂歌迷,追求不到陳美齡便因愛生恨,說要拿鏹水淋她,更有人揚言,在她的演唱會上,將用長槍射擊她。


香江群音之叱吒東瀛•陳美齡(中)

商家也看中了陳美齡的影響力,適時利用她為商標,製造各種產品出售,市場銷售出奇的好,給他們帶來可觀的利益。如T恤、褲子、玩具、文房用品,甚至電動車、寫字檯,有些印了她的簽名,有些印著她的照片,有些是她的人形,有些直接用她名字命名。

“美齡旋風”還由日本刮到了東南亞。1973年夏天,陳美齡去泰國做宣傳,皇太子早聞大名,親自接見,傳言對她一見傾心,事後給她送了一枚戒指、寫了一封信,以及創作了一首歌……


香江群音之叱吒東瀛•陳美齡(中)

泰國為陳美齡舉辦歡迎儀式

最後,介紹一位重磅歌迷——安培晉三。不錯,就是那個安培。

陳美齡走紅時,安培還是一個熱血小青年,自然迷戀伊人的歌聲和——小短裙,一直念念不忘。1986年,陳美齡結婚時,已從政的安培特意出席婚禮;安培結婚時,陳美齡到場獻唱。2003年,陳美齡舉辦紀念出道30週年的活動,身為日本內閣副官房長官的安倍作為嘉賓出席。2006年聖誕,第一次當上首相的安培,邀請陳美齡到到其府上,盛情款待。

看看人家這追星,真是一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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