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大詩人李白醉酒,看見江水中明月跳躍,躬身探手打撈,結果失足入水,就此身溺而亡。
傳說中李白死得詩情畫意,那麼晉景公之死聽來就有些噁心,傳聞他溺死在汙穢不堪的糞池裡。
對現今的中國人來說,李白家喻戶曉,但晉景公就鮮為人知了。晉景公名據,是晉成公的兒子,也就是“趙氏孤兒”故事發生時晉國的國君。在“趙氏孤兒”的故事裡,他不辨忠奸,縱容屠岸賈滅了忠臣趙氏滿門,再加上對“春秋筆法”倍加讚揚的《左傳》明明白白地記載著他不得善終的事實,所以人們總認為他是一個無能而且昏聵的君主。
晉景公
其實,這種印象並不符合歷史事實。
他不以一時成敗論英雄，任用曾戰敗的林父掃滅潞國,又知人善任,派隨會蕩平赤狄,是很有些武功的。此外,他縱橫捭闔,運用外交手段多次將齊、楚等強國的攻勢化於無形；齊頃公欲尊他為王,景公克制了自己的虛榮私慾,拒絕了齊頃公的“好意”。這說明,晉景公是一個有著高超政治才能的君主。然而人無完人,在趙盾一家滅門慘案中,他確實看走了眼,殺錯了人。
趙家滅門後,晉景公噩夢不斷。他常常夢見一個長髮披面的厲鬼向他索命。這厲鬼身形高大威武,口中還振振有詞地罵著:“昏君無道,我趙氏世代忠良,為成就你晉國大業,前仆後繼、肝腦塗地,你不念勞苦,竟然將我無辜子孫屠戮殆盡,真禽獸不如!我已上報天帝,你不久就要為你的蠢行償命贖罪!”說罷揮著鐵刺般的利爪,滿身鮮血地向晉景公撲來。晉景公嚇得癱瘓在地,動彈不得,就要給厲鬼近身博殺之際,突然醒來,這才發現自己是在做夢,給夜風一吹,冰涼打顫,原來已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從此一病不起。而這夢日夜糾纏,晉景公的病也一天重似一天。
京劇“趙氏孤兒”
晉景公知道這不是簡單的噩夢,而是有厲鬼作祟,於是訪求巫道,希望能夠擺脫厲鬼的糾纏。恰巧那時一個叫桑田的地方住著一位神巫,名聲遠播,於是被晉景公召入宮中。神巫立即佔ト,將景公所夢之事分毫不差地講了一遍,聽得景公目瞪口呆。彷彿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久受夢折磨的晉景公急切地問道:“該當如何?“卻聽神巫搖頭嘆息著說:“這厲鬼本是前朝功臣,本身就有大神通,且此時激於子孫被冤殺之憤怒,不達目的誓不休,我道行淺,無法將他制服。”景公聽得害怕了起來,又問:“那寡人的病還有救嗎?”神巫答道:“恕小人直言,國君您恐怕吃不到今年的新麥了。”麥子都在六月成熟收割,神巫的意思是晉景公已然活不過六月。
晉景公聽得說不出話,也不知在想些什麼。這時立在一旁的屠岸賈突然大聲罵道:妖人竟敢在此惑亂國君!若君王能吃到今年的新麥,就把你抓來砍頭!”說罷叫人將神巫轟了出去。居岸賈的反應之所以如此劇烈,是因為他害怕景公“病急亂投醫”,將自己綁了來祭祀趙家先人。
程嬰、趙氏、韓厥
命是自己的,豈能因為別人一句話就此放棄?晉景公又找了別的神巫前來占卦。卦象上顯示說,夢中那位前朝功臣仍有子孫在世,他心懷仇根,日夜圖謀復仇。景公於是找來韓厥,問他趙氏孤兒的情況。韓厥決定賭一把,於是把趙武就是趙氏孤兒的實情說了,又進諫景公:“自我大晉開國以來,一直到先王成公在世的時候,趙家始終盡力輔佐,從未有過二心,世世代代都為我大晉立下功勞,可是您卻滅其滿門,天下百姓沒有不可憐趙氏,私下為之傷心的。佔ト所示不過天意,天意不過民心,請您仔細想想這件事吧。
韓厥（劇照）
晉景公於是叫韓厥秘密將趙武接進宮中,當將領請將入宮向景公探病的時候,四下裡突然出大批甲土,將懵懵懂懂,不知發生何事的諸將制服。這些甲土當然是韓厥預先埋伏在宮中的手下。諸將尚未有機會開口詢間, 韓厥已擁著趙武出現在諸將面前、將事情原委講了一遍。諸將以為趙家早已絕後,不想在此見到趙武,不得已之下,只得將罪過都推到屠岸賈身上,異口同聲地說:“誅殺趙氏都是屠岸賈的陰課,他假傳君命,強迫我們就範,否則我們怎肯發兵作亂?”又搶著道:“我等此次入宮一則為了探望君王,二來也是要勸君王恢復趙氏。現在天幸趙武還活著,該怎麼辦只是您句話的事。”於是眾人等劃部署,終於將屠岸賈殺死。
趙武恢復趙氏,將他養大的程嬰功德圓滿,但心裡覺得對不起自己代趙武而死的孩兒,於是刎頸自殺。
趙武為他守孝三年。
可是,“改過自新”的景公並未因此恢復健康,相反,他的病情越來越重了。這時聽說秦國出現一位叫緩的名醫,任何疑難雜症到了他手裡都是藥到病除,於是派人西去秦國,請緩過來看病。緩人沒到,景公又開始做夢,不過這次沒有再夢到厲鬼索命,而是比較有新意地夢到了兩個有說有笑的小人兒。
其中一個說:“緩的醫術非常高明,恐怕會找到我們,並把我們除掉。我們該躲到哪裡才好呢?
另一個笑嘻答道:”只要躲在膏之下,肓之上,任他再高明十倍,也奈何不了我們。”所謂膏,就是現在所說的心尖脂肪處,所謂肓,就是心臟與膜之間的地方。
這也就是成語”病入膏肓“的來歷。
說罷,兩小人兒縮身成點兒,從景公的鼻孔裡鑽了進去。
景公就這樣被嚇醒了。
緩終於來了,他給景公把脈後說:“病在膏之下,肓之上,針石藥物皆不能至,臣也無能為力了。”景公嘆息道:“您的診斷與寡人所做之夢一模一樣,看來天命如此，不可強求。”於是易緩厚禮,又將他送回秦國。
晉景公（劇照）
到了六月丙午日時,新麥已經開始收割,久病的晉景公忽然想吃麥粥。其實,景公的心理很微妙,他是在跟當初那個斷言他無法吃到新表的神巫賭氣。景公把神巫招人宮中,那碗新麥煮成的麥粥正擺在景公的桌上,冒著熱氣,景公聞著麥粥的香氣,指著跪在下面的神巫罵道:“你不是咒罵寡人吃不到新麥嗎?看看這是什麼!”於是喝令手下將神巫拉出去砍了。出了一口氣的景公正要吃麥粥,可是突然之間腹痛難忍,只好在左右扶持之下去廁所方便。不過,久病體虛的景公雙足發軟,在裡面沒能站住,雙腿一滑，跌入糞池裡面溺死了。
就這樣，晉景公結束了自己傳奇的一生。
雖然有點髒,但晉景公的死法在歷代君王裡的確是最為窩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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