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蟲》:時代週刊年度十佳影片,道出貧富是一場彼此寄生

前段時間,美國《時代週刊》評選出了2019年度十佳電影,韓國劇情片《寄生蟲》榜上有名。除此之外,《寄生蟲》還獲得第72屆戛納國際電影節金棕櫚獎、第40屆韓國電影青龍獎最佳影片、美國電影學會(AFI)年度特別獎等諸多殊榮。

《寄生蟲》:時代週刊年度十佳影片,道出貧富是一場彼此寄生

初看《寄生蟲》會讓人覺得荒誕而可笑。電影裡設計了兩組對立,金基澤一家代表的窮人階層通過各種顯而易見的謊言,忽悠頂替了代表富人階層的樸社長家中的各個關鍵崗位:四次赴考都名落孫山的兒子金基宇拿著偽造的假文憑成了樸家大女兒多慧的英語家教;靠背讀網上查到的藝術治療資料,就讓樸家女主人激動得落淚的女兒金基婷當上了樸家小兒子多頌的美術老師;通過陷害樸家原來年輕英俊的男司機不檢點,爸爸金基澤被招進來當了樸社長的司機;瞭解到樸家的幫傭雯光對水蜜桃嚴重過敏,金家三人於是合謀誣衊其有肺結核。就這樣,媽媽忠淑也順利進入了樸家。

新京報曾對《寄生蟲》不吝讚美之情:

這部電影非常全面地展現了導演奉俊昊的看家本領:樸素的設定,通俗的故事,猜不到的反轉,精妙的節奏,諷刺的人物對立,深刻的社會關懷。在高超的調度之下,鏡頭的視角、角色的演繹、妥帖的配樂強強聯手,實現了對觀眾情緒和反應的百分百掌控。


一、窮人階層的寄生蟲狀態


貧窮的寄生蟲狀態體現在兩方面,一是財富的缺失直接導致了窮人階層無法對基本生活自給自足;二是資源傾斜的不等同讓他們獨木難支。但電影裡金家的寄生蟲狀態顯然不同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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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然爸爸金基澤早年經商失敗了,但他們全家都健全安康,而且電影所塑造出來的諸如金基澤開車時,哪怕遇到轉彎,樸社長手裡端著的一杯熱咖啡也能夠平平穩穩而不傾灑出去;兒子金基宇的英語文法、單字、作文、會話能力比很多大學生都優秀;女兒金基婷很有藝術天分,修圖技術也很強;媽媽忠淑還曾在女子鏈球項目上獲勝,等等這些滿格技能加上在糊弄樸家上展示出來的心機和手段,明晃晃地都在暗示著觀眾,他們本不該淪為寄生蟲。但他們就是卑微地住在一個散發著黴臭味的地下室,過著手機停話、網路斷線、靠清潔工在街邊噴灑的藥水給家裡消毒、連酒鬼在窗邊撒尿嘔吐都不敢多說一句話的日子。

金家的貧窮與狼狽是思想根上的。在他們的觀念裡只有貧與富的兩級分化,而從來沒有從貧到富的過程心態。他們自知屬於貧民階層,卻不思進取得過且過。

詩人托馬斯·卡魯在劇作《英國的天空》裡有一則關於質問貧窮的詩作,裡面有這樣一段


你逼迫許多人錯誤地將逆來順受的態度,

捧得高於積極進取的堅強,這些

悽慘的可憐人只能永遠流於平庸,

變成你卑賤的精神奴隸。

窮也能夠齊整,但金家的衣物亂放亂掛、蟲子隨處可見,毫無生活在自己家裡的主人翁意識,而只是寄生在別處,所以房子如何混亂逼仄都毫無關係;

窮就應珍惜機會、認真幹活,但金家連摺疊披薩盒子這種簡單的活計,都對摺得一塌糊塗,硬生生地被僱主扣掉一成薪資,完全沒有希望在一份工作上一直做下去的敬畏,如同蟲子般爬到哪算哪,這裡寄生不下去,就爬將到其他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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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就更該腳踏實地,而不是寄生於迷信。金家原本聽天由命懶散度日,卻因為金基澤的同學給他們送來了一塊據說會帶來財運的石頭才開始對往後的日子有了期待。而兒子金基宇開始看清自己與富人階層的巨大差距,不再白日做夢的那一刻,卻也正是家裡被瓢潑大雨幾近淹沒,他發現朋友送給他的這塊石頭居然不合常理地浮起來的時候。

事實上,就連金家通過步步欺騙,頂替樸社長家關鍵崗的聰明仍舊無法逃脫貧窮階層的寄生蟲思想。他們從心底根源上就懶得去以全家人終於都有了好工作為跳板,去思索著如何真切地改善生活。他們只想著今朝有酒今朝醉,生活裡最盡興的事不過是在樸社長一家外出露營時,在寬大的房子裡如同蟲子般四處遍歷和啃咬食物。

金家種種短淺而懶惰的寄生蟲思想才真正讓他們淪落為底層的蟑螂。媽媽忠淑其實是全家中對自身處境看得最清楚的人,只是可惜,金媽媽仍舊選擇了清醒地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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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現實生活中,太多的自欺欺人,很多人窮得心安理得,他們從來都理直氣壯地認為很多東西不是自己努力了就能擁有。他們把自己的貧窮完全推卸於這個社會沒有給予他們階層上升的資源以及貧富轉化的機遇。而《寄生蟲》這部電影最大的諷刺就在於,金家明明已經因為各種巧合擁有了這些資源和機遇,卻依然以全家或判罪或逃亡的悲劇收場。


二、富人階層的寄生蟲思想


如果說窮人階層的寄生蟲狀態是自身客觀境況的迫不得已,那麼富人階層的寄生蟲思想則是客觀境況下催生出來的,可能連自己都鮮少會意識到的主觀慣性。他們的寄生蟲思想更多是被動的,因為自己掌握財富資源,便理所當然地以為窮人需要依附著自己才能苟且過活。但其實自己又何曾不是呢? 家財萬貫也得僱傭財富相對比較少且急需要補充的人,去完成一些自己無暇顧及的、繁瑣冗雜的基礎性工作。在某種程度上,富人寄生在窮人的血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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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寄生蟲》這部電影裡,樸家夫人就是一個不會打掃、做菜又難吃的人。當原來的幫傭雯光被金家設計辭退後,樸家就很困擾家裡會很快變成垃圾場,衣服也會開始發出臭味。當樸社長突然想吃雯光最擅長做的燉牛排骨時,還得讓司機滿大街找店鋪。

富有不代表無所不能,就像樸家也有需要金家協助的地方。可以說,富人階層對窮人階層的寄生,仍然是弱勢對強勢的一種依賴狀態。但這裡的弱與強是片面相對的,富人在某一微小方面的弱勢,背後是強大的資本去彌補與提升;而窮人在某一方面的稍稍強勢,如果沒有富有階層提供機會也只能空有一身本領而毫無用武之地。從這個意義上,所謂富人寄生在窮人的血汗裡,其實是一種選擇與被選擇的概率問題。

而電影裡所體現出來的,富人階層的另一個寄生習慣,則是他們對金錢的寄生。樸夫人無論要求金家做什麼,時時處處都以錢財作為勞動力的交換物:自己突發奇想要給兒子辦一個快閃生日會,就要求金基澤全家都在週日裡額外加班,她在給妹妹金基婷打電話時就說道,“今天來我會算一次上課”。而後在跟自己的丈夫聊起把金家叫過來這件事情時,依然在強調“我說週末會付加班費”;而樸社長也對金基澤說“反正今天算加班,你就當作是工作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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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樸家的觀念裡,如果自己不提及錢,別人就不會為他們幹活。他們從骨子裡就認為,錢是他們的籌碼,可以讓所有人都心甘情願地任他們差遣;錢是他們的武器,是他們想要做什麼都自以為不會被拒絕的底氣。

樸家夫婦這種將貧窮限定在補償錢財的認知太過狹隘。金家,尤其是爸爸金基澤對自尊心的呵護就顯然高於對金錢的渴望。從當樸家一次又一次地提及並對他身上的“地鐵味”作迴避狀,金基澤到底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並最終在多頌的生日派對上向樸社長插了一刀的行為可見一斑。無論貧富,尊嚴才是一個人的價值觀。


三、沒人一出生就計劃好要當寄生蟲


“人該如何計劃生活”是《寄生蟲》這部電影的暗線:金基澤一家四口原本都是無業遊民,後來計劃著讓全家人為樸家工作,兒子金基宇也曾說明年要考上大學,更是計劃大學畢業後娶樸多慧為妻。

但編劇為《寄生蟲》這部電影設計了一場瓢潑大雨,雨量龐大到把金家全然淹沒,這也是全劇的轉折點。當晚,除了在樸家當幫傭的忠淑媽媽,金家其餘三人晚上只好一起去體育館避雨。在體育館裡,躺著成片同樣被大雨沖刷了房子的無家可歸的人們,爸爸金基澤說,“你看這裡,包含我們,大家都一起睡在地板上。這些人難道都計劃好要一起在體育館睡覺嗎?人生永遠無法跟著計劃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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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家就是很典型的寄生蟲式計劃思維,日子飽滿有所依託,就有無邊的計劃;日子走進了死衚衕,就開始自欺欺人地說“人不該有計劃”。沒人一出生就計劃好要當寄生蟲,也不會有人想要當寄生蟲。但似乎所有人一出生就明白這個社會的艱難,才大哭著來到這個世界。

梭羅在《瓦爾登湖》裡寫道,


“大多數人過著忍氣吞聲的絕望生活。所謂聽天由命,就是一種根深蒂固的絕望。

看到很多評論說《寄生蟲》的人物設定不合理,認為金家能力和手段都那麼厲害,根本不可能生活得如此狼狽。但其實,關於這個問題,電影通過爸爸金基澤的臺詞做了回應,“這一個警衛職缺,都有500個大學生畢業生應徵的時代。” 這與芭芭拉《我在底層的生活》一書中的“在社會如此富足豐裕的時刻,即便有著種族、教育、健康及動機所帶來的一切優勢,一個人在經濟的最底層仍然必須掙扎求生”有異曲同工之意。貧窮有時候並不是能力問題,而是社會資源就是那麼多。從某種程度上,我們每個人其實都是世間的寄生蟲,寄生在命運的施捨中,陷入順途或逆境、平庸或佼佼、貧窮或富有的非此即彼裡;也寄生在命運的隨機性裡,在漫長黑夜裡忐忑不安地等待第二天的未知,然後在日光下被生活推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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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生蟲》這部電影的不落俗套,就在於它並沒有迴避這種命定的不公,也沒有企圖以上帝視角為觀者指出由貧轉富的所謂正途。編劇沒有告訴我們怎麼做才是正確的,而是警示了我們什麼樣的做法一定是錯誤的。

爸爸金基澤在刺傷樸社長後匆匆逃命,最終選擇了躲到樸家不為人知的地下室裡。金基澤原本就在地下室裡生活了幾十年,最終又回去地下室裡如同螻蟻般繼續生活,期間使用各種歪主意在富人家中登堂入室的日子終究成為了泡影一場。這種結局無不在揭示著,不靠自己的真本事實現階層跨越,卻計劃如同寄生蟲一樣依附在富人身上,這種人生是永沒有出路的。


窮人階層寄生在富人的需求中,而富人階層也寄生在窮人的血汗裡。沒有人一出生便計劃成為寄生蟲,但我們總是主動或被動地寄生在外部給予我們的資源。也許,生活本就是一場彼此寄生,共同需要,相互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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