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到一條新聞，標題為：美國房價小太陽，星巴克 & 高端有機食品超市！說的是，從 2010 年起，美國的主流投資機構不約而同地發現，美國房子的價格與該房子距離星巴克的遠近強相關。簡單來說，同一區域的房子，離星巴克越近，漲得就越好。能好多少呢？只要在星巴克的 2 公里光環內，就能每隔五年，漲幅超過周邊同樣房屋的 10%。類似星巴克這種房價小太陽的，還有美國著名的高端有機食品超市 Whole Foods。它對房價的影響絲毫不遜於星巴克，報道顯示，Whole Foods 一公里以內的房子，同期房價上漲率高出同區域周邊房屋的 1倍。Whole Foods 主打有機食品，菜肉蛋的價格比普通超市貴出好幾倍，但就是有美國人買賬。那美國人在有機食品上多花出去的錢到底值不值呢，能換回健康嗎？美國健康作者克里斯托弗·萬傑柯發表過一篇文章《有機食品的益處值得商榷》，我覺得是篇好文，今天就將重點來聊一下。萬傑柯畢業於天普大學新聞專業，並在哈佛大學公共衛生學院拿到了碩士學位。在他眼裡，有機食品嘛，就是人傻錢多者，速來！
有機這個概念是怎麼在美國興起的呢？其實，每個國家邁過的歷程都有相似的地方。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大都市裡的中國人現在渴望迴歸詩和遠方。而 20 世紀 70 年代早期的美國，
就已經興起了反都市文化和迴歸鄉村的運動，這也是有機運動吹響的號角。當時的參與者倡導的準則還是有一定意義的，他們呼籲農戶使用來源於動物和植物的肥料，即糞肥和堆肥，並讓鴨子和黃蜂吃掉雜草和害蟲。這滿足了對有機食品的定義，不在於食物本身，而在於培育食物的過程。當時，這些特立獨行的農戶靠著向特定商店和公司出售他們的產品生存了下來，但利潤很有限。遺憾的是，他們的種植量很少，在現代化的農業生產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即使這些小農場統統聯合起來也無法滿足現代社會對有機食品的需求。農民無法在小塊的土地上生產並收穫大量的各式各樣的食物。而現代化的農業在無邊無際的農田裡種植同一種作物，通過大量的殺蟲劑殺滅害蟲，進行全機械化掃蕩式收割並打包，效率高的不是一星半點。70 年代中期，美國消費者就開始追求有機食品，但個體農戶顯然無法滿足急劇增長的需求，於是，大企業嗅到了商機，開始入場了。ADM 和都樂以及其他一些財主創建或收購了大批有機農田。美國農業部給予了他們非常寬鬆的政策，有機食品的標準非常寬鬆，允許他們在有機的標籤下使用汙水汙泥、放射線和基因修復技術 。到了 1997 年，那些真正的有機農戶憤怒了，他們召集群眾請願，聯名上書要求制定新的標準。請願奏效了，汙水汙泥、抗生素和激素如今都被排除在了有機食品的標準之外。現在，美國農業部制定的“有機”食品的定義如下：
- （1）不使用殺蟲劑、激素、抗生素；不使用放射線照射；不使用轉基因等生物技術；
- （2）為了提高環境的質量，必須保護土壤，善待家畜。
不過面對這些描述，更多的人願意相信自己的想象，認為有機食品就是指來自農村的產品，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飽經風霜的農民戴著草帽在田間勞作，不時有人開著拖拉機駛過肥沃的土地。面對一輪又一輪的宣傳攻勢，很多人的腦海裡還會有這樣的場景，產有機奶的奶牛過著幸福的生活，它們在草場上盡情蹦達；而有機母雞在山上跳上跳下過著怡然自得的生活，最後就心甘情願地把脖子架到了砧板上。
宣傳當然可以這樣，有賣點有銷量，可事實卻並非如此。有機產業規模龐大，內部相當複雜。舉個例子，Horizon 公司以科羅拉多州為基地，控制著當地約 70% 的有機牛奶市場。很多產有機牛奶的奶牛跟普通奶牛一樣，整天關在暗無天日的柵欄裡，並且每天要產三次奶。唯一不同的是，它們是用有機飼料餵養的。有機母雞也一樣，並非廣告上說的“走地雞”、“自由散養”，而是都關進籠子，和數千只同類擠在一起。有些農民甚至會砍掉雞的嘴巴，以免雞群在如此擁擠的情況下互相攻擊致死。客觀地說，情況並不都是這麼糟糕，但消費者如果看到有機認證的標籤就完全放心，那也太傻太天真了。
有機蔬菜的情況也並不樂觀。全美國一半的有機食品產自位於加利福尼亞的五個農場，這些農場常常緊挨著種植普通糧食的農田。每一年，當地的有機農戶都必須把收成全部賣給“有機”公司，而這些有機食品是緊挨著普通食品生長的。一旦某個農場規模擴大，消費者就很難判斷買到手的是不是真正的有機食品，肥料到底是來源於在有機穀物種植場放養的牛的“有機”糞便，還是已經被緊挨著的普通農場的農藥汙染。
有些聽眾可能會希望我不要拿美國的公司舉例子，說中國的，很抱歉，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覺得我還是不適合去點破有些國內號稱有機的品牌，其實國外都這樣，國內的情況能好到哪裡去呢，大家可以自己判斷。我在這裡不得不曲線救國。
說了那麼多“有機”，“有機”這個詞到底是什麼意思呢？其實這個詞在化學家看來是可笑的，因為所有食物都屬於有機物。從專業角度講，有機物指包含氫、碳原子鏈的碳氫化合物。所有的生命體都是有機物。連汽油也是有機物。但是通過狂轟濫炸的廣告宣傳，現在的老百姓已經把“有機”同“健康安全”聯繫在了一起。這一聯繫並不僅限於有機食品行業。比如有的洗衣店會宣傳，自己使用的乾洗劑是有機溶劑。而實際上，自從法國人 19 世紀發明乾洗劑以來，每一代乾洗劑都是有機物。這麼說吧，再低劣的乾洗劑，再低劣的食品也統統都是有機物，只有岩石、金屬等物體才是無機物。
和普通食品一樣，用有機食品做的炸雞漢堡同樣是垃圾食品，而很多人購買了“有機的炸雞漢堡”就以為花錢買到了健康。
對，再說說錢的問題，有機食品並不是底層民眾消費得起的。那些富人，或者至少是中產階級，選擇有機食品的原因一方面是因為他們完全買得起，另一方面是因為購買有機食品確實給了他們安全感。比如，他們會告訴你，有機食品不含人造殺蟲劑，而人造殺蟲劑會致癌。
人造殺蟲劑確實是致癌物，FDA 要求將它控制在一百萬分之一，對於致癌物我們要儘可能避免，這個觀點本身並沒有錯。但問題是，致癌物廣泛地存在於自然界中，我們呼吸的空氣，吃的任何食物，要完全避免是絕對沒有可能的。這時候就要看購買有機食品所花費的代價是否值得了，假如花費高價購買的有機食品事實上讓你減少攝入的致癌物還遠不及你少去一趟加油站、少吃一個炸雞漢堡、少喝一杯含酒精飲料、少吃一片培根，那麼就該考慮一下多花的這筆錢是否值得了。
其實殺蟲劑這類化學物質殘留並不是食品對健康的真正威脅所在。食入被有害細菌汙染的食物比食入任何沾有殺蟲劑的食物更易得病，甚至是致命的疾病。請注意，貼有有機食品的標籤並不等於無菌，有機食品同樣可能被沙門氏菌、大腸埃希菌、李斯特菌和彎曲桿菌等細菌汙染 。
現在的有機食品也早已不再意味著地方性生產。食品在一個地方生產、加工，然後進行遠距離運輸，最後到達超市，每個環節都可能使食品受到汙染。加工環節是最容易出問題的，沾染上的細菌大多來源於此，而食品加工廠每天工作量驚人。舉個例子，打破下小清新的浪漫。牛肉加工廠，每分鐘就有數頭活牛被處理成漢堡包裡面的牛肉片，可想而知場面之血腥，整個生產過程都飄散著惡臭，引來細菌無數。牛的糞便、運輸的髒兮兮的卡車、工人去廁所後不知道是否洗淨的雙手、潮溼還滴著液體的砧板，這就是某些有機食品廠的真實加工環境。就算這些都避免了，冷藏不當或者運輸距離過長也會使細菌迅速繁殖。當然，也別嚇壞了，防止食物傳播細菌的最佳方法是徹底洗淨食物並煮熟。
從專業角度來說，反對普通的耕作方式是因為每年投放到土地的大量人造殺蟲劑和化肥會破壞有益的昆蟲和微生物系統。殺蟲劑會最終滲入地下水或直接衝進下水道。這個問題確實需要解決。有機耕作能避免這個問題，但它也有弊端：有機耕作為了控制雜草的生長需要過度開墾，從而耗盡氧、氮和其他一些土壤中的基本元素 。如果選擇擴大有機農場的規模，就無法用手除草，折中的方法就是使用丙烷槍，它能放出有毒氣體來除草。總的來說，有機耕作比普通耕作更合理些，但普通耕作究竟有多合理尚無定論。另外，關於我們是否應該淘汰普通耕作還存在著很多爭論。沒有人能肯定發生饑荒或蟲災時，有機耕作能否滿足全世界人口對糧食的需要。最近一次美國發生蝗災是在 1867 年，當時蝗蟲僅僅用了幾天的時間就吞噬了整個達科他州的農作物。在農藥出現之前，這種災害每隔數十年就會重複一次。
當然，有機食品的好處也是有的，主要有兩個。
- 其一，有機食品的批發商和經銷商往往很能摸準小資心理；一般而言，銷售普通食品的超市不會精心挑選蔬菜，儲存和擺放也不十分講究；而有機食品超市則更加註重宣傳新鮮、乾淨和多樣化；這就好比自來水和瓶裝水的口感有差距一樣；說到底，滿足了部分人對面子工程的心理訴求，就好像星巴克賣的也不是咖啡而是自拍；
- 其二，時代在進步，支持更安全的食品、更加關注食品質量、避免化學品對人類健康的危害、拯救過度開發的土壤，這些目標都是正確的，相信總會有行業領導者真正撐起有機耕作的這面大旗。
距離有機食品興起的七十年代已經過去了 40 多年，卻沒有研究結果表明食用有機食品的人比食用普通食品的人更健康。美國沒有一位百歲老人是靠吃有機食品保持健康的。庫什是“長壽生活方式”的創立者之一，她倡導只吃有機蔬菜和穀物，認為這樣不僅能預防而且能治癒癌症。不幸的是，她 69 歲時患上了宮頸癌，九年後去世。庫什曾單槍匹馬地在美國推進“全天然”飲食運動，但她倡導的飲食方式卻無法挽救她自己的生命。其實，如果你有錢，大吼一句，“我就是人傻錢多愛吃有機”，倒也沒有誰會來批評或指責你。但如果一味鼓吹吃了有機就是買到了健康，還要對買不起有機的人說三道四，扯一些歪理自圓其說，那就真的讓人覺得是人傻了。
Whole Foods 打著“天然有機”的招牌，不但賣食品，也賣所謂的植物補充劑，說的通俗點呢，就是洋中藥，有印度草藥、中國的草藥、還有人參、白樺茸這樣的所謂滋補品。而中國最近也興起了“有機中草藥”的種植和販售。他們的廣告詞都差不多：產品含有多種維生素、氨基酸，每天使用，消除疲勞抗衰老，調節免疫有療效。植物補充劑現在已經成為了 Whole Foods 最熱門的產品門類之一。這在我看來，就是向富人徵收智商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