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把項目文件擺到老J的桌上，KK就開始頭疼。
已經開會討論過無數次的內容，不但要重新再給他解釋一遍（有時候還不止一遍），而且還要耐心解答他的各種疑問，從成本核算到風險控制，事無鉅細。只要他看到哪裡不清楚，必須問個明明白白。如果有哪個問題不能得到令他滿意的答覆，那麼東西就會一直卡在他那裡。——直到他“聽明白”了，或者，請老闆直接找他。
看著老J從他那張老樹皮一樣的臉上，慢吞吞地投過來凝視的目光，KK真是不能理解，怎麼會有反應這麼慢的人？橫講豎講，就是聽不懂。老闆為啥要找來這麼愚笨的人做內控？盡給大家增加不必要的麻煩，大大降低了工作效率。假如換個反應快一點的年輕人，三言兩語就講清楚了。本來按照流程順利往下走，兩三天就能處理好的事情，到了老J這裡，就能硬生生被拖上好幾天。難不成他是老闆的哪個親戚走後門進來，還是關係大戶丟過來養老的？
後來打聽了一圈，發現老J也不是啥老闆親戚，也不是什麼關係戶，只是多年以前和老闆同一個公司共過事。後來老闆出來自己創業，做出來一點規模之後，再把他拉過來。說是幫忙，據說給他開的工資比以前的公司還高，也超過市場平均水平。
老闆那麼精明的一個人，也許有他的道理吧。算上後勤，公司現在的人員滿打滿算也不到一百人。但是經營規模不算太小，上下游都是一些比較大的傳統制造企業。招人的時候，就要求有一定的專業能力和比較成熟的工作態度。因此同事大部分處於中青年的年齡段，年紀相差不是太大。總的來說，大家關係都還不錯。常常一起做項目的人，脾氣性格互相都比較瞭解。沒事的時候嘻嘻哈哈，做起事情來配合度都還不錯。但是隻有老J，像是一塊孤零零的大石頭。一個人立在那裡，不怎麼和大家聊天，也不怎麼開玩笑。除了老闆，沒見他和誰特別熟。
他每天就是按時上班下班，幾乎不加班；大樓裡，電梯裡，過道里，見到公司的人就點點頭；在工作之外的時間，和大家幾乎是零交流。有人曾經邀請他，下了班以後一起吃個飯啥的，都被推掉了。也許正是因為和別人沒那麼多交情，老J在流程內控這個事情上，也是格外地毫不留情。無論是那幾個top sales，還是KK這樣的中流，誰要是不把項目資料準備得整整齊齊，就等著回答老J那些叫人頭疼的問題。很多人都搞不懂，
他問的那些問題，作出的那些反應，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在和老J的提問與解答當中，項目一個接著一個地推進，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年終審計，公司專門花錢請了外面的會計事務所。和老J比起來，那些年輕會計師的問題，只能算“入門級”。早已被一遍遍問題折磨過的KK，對答如流，毫不費力。
走出會議室，他開始有點感謝那位“又老又笨還反應慢”的老J。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