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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惠帝永兴元年（304年），做了40年人质的刘渊终于离开他生活了大半辈子的洛阳城。
这一年，刘渊以兴复汉室为口号，并参考刘邦起事的经验，自称汉王。306年，刘渊称帝，建国号汉，这是第一个在中原建立的少数民族王朝，而刘渊也成为第一位少数民族皇帝，打响了五胡乱华的第一枪。
01
洛阳，这座司马家繁花似锦都城，对流淌着匈奴血的刘渊实在是一个复杂而又矛盾的所在。这里既是他成长，接受汉地文明的地方，也是锁住他高飞的囚笼，这一囚就是40年。
刘渊的父亲刘豹是南匈奴的左贤王，也是被曹操撕裂的匈奴五部中最强盛的左部头人。
此时，匈奴的荣光早已成为过去，冒顿单于已经化为草原上的传奇。刘渊的时代，一切都要听命于汉人。
青年刘渊和其他匈奴部落的贵族子弟一起被送到了洛阳，他们的使命只有一个，作为质子，也就是匈奴向汉人表示忠心的人质。这一年曹魏启用了最后一个年号，咸熙，而前一年刘备在成都的蜀汉也已经被轻轻抹去，作流云散。
在洛阳，青年刘渊见到了帝国的实际掌控者司马昭，也许也在席面上见过此间乐不思蜀的安乐公刘禅。
在洛阳，青年刘渊遇到了老师崔游，同学朱纪和范隆。
在洛阳，青年刘渊第一次读到了诗、读到了易，也读到了左传和孙吴兵法。
加上匈奴人的尚武的基因，刘渊猿臂善射，膂力过人，姿仪魁伟，被称为妙绝于众。若干年后，刘渊的儿子刘聪，也重复着父亲这条汉化匈奴的成长之路，文能提笔写文，武能上马扛枪。
渊子聪，骁勇绝人，博涉经史，善属文，弯弓三百斤；弱冠游京师，名士莫不与交。
虽然刘渊是如此的出众，身出太原王家名门的王浑父子对他极尽赞誉和推荐，甚至大晋的武皇帝司马炎对他也颇为赏识，但他终究是匈奴人，不时有人出来喊一嗓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武帝的叔叔司马伷也严厉反对，要是老侄子一旦重用刘渊，死后的棺材板都要盖不住了。
02
刘渊一直在等，或者说是寻找，用大半辈子寻找一个逃离的汉人掌控的机会。无论是东南平定孙吴，还是西北的凉州之乱，论能力他都有望带兵走出洛阳，但最后都被排除在名单之外，原因很简单，晋王朝始终不放心他这个匈奴人。
刘渊一直在等待，但也没有闲着。
晋武帝咸宁五年（279年），刘豹卒，刘渊代父成为匈奴左部头领。
太康十年（289年），刘渊任匈奴北部都尉，次年又被任命为建威将军、匈奴五部大都督。据说刘渊本人十分具有个人魅力，不但匈奴五部的豪杰愿意为其效命，就连北方幽州、冀州的名士大儒也愿意投奔他。力量就这样一点一点的积蓄，匈奴内部已经暗地里推选他为大单于。
刘渊还是等来了他要的机会，讽刺的是，这个机会并不来自于外部，而是来自于司马家内部，这就是著名的八王之乱。
永安元年（304年），晋惠帝司马衷沦为了傀儡，而刘渊借着八王之乱的机会，借口回匈奴部落组织人马来勤王助战，终于从成都王司马颖手指缝里流了出来，这距离他第一次走进洛阳城，已经过去了整整40年光景。
渊请为殿下以二部摧东瀛，三部枭王浚，二竖之首，可指日而悬也。颖悦，拜渊为北单于、参丞相军事。
03
逃出司马家掌控的刘渊终于回到了左国城（今山西方山县境内），这是南匈奴单于的龙庭，故乡的空气里似乎都飘着自由的气味。
短短二十天之内，刘渊集结了五万人马，当然这五万人马绝不是为了去掺和司马家的内斗。他所思考的，是一个何去何从的问题。
此时的刘渊面临一个关系到整个南匈奴部族命运的重要抉择：北上，或是南下。是北上远离中原的纷纷扰扰，回到大漠故土，去再现冒顿单于时代先民的辉煌；还是南下，从乱取事，在汉人的土地上建立崭新的匈奴帝国。
刘渊最终选择了后者。
当时在南匈奴中也存在思故土、望北归的声音，但刘渊却最终决定南下，其原由大致有二：
其一，北归的路已经不是你想去，想去就能去。当年匈奴分裂为南北两部，南匈奴内附，北匈奴远遁，大漠故土留下的真空地带此时已为鲜卑人占据。而中原王朝又对南匈奴实行控制与削弱，散而居之，分而治之，经曹操之手成为五部，实力远不如从前。鲜卑人虽然曾经也被曹操打的满地找牙，但无疑是南匈奴北归之路上的庞然大物。
第二，南匈奴已经接受汉化，从前再也回不去。从东汉初年内附开始，到刘渊这一代南匈奴已经过了200多年，生活方式已经从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逐渐向农耕文明的生活方式过渡，从前是再也回不去了。在这200年中，无论出于何种目的，何种方式，像刘渊、刘聪这样的匈奴贵族接受了汉地文化的熏陶，诗书礼乐经史子集，使他们与大字不识一个，只识弯弓射大雕的老祖先发生了巨大的差异。
刘渊的决定，使匈奴部族看到了复兴的希望。在魏晋边境上的二等公民在经历了200多年漫长的等待之后，终于迎来了一位伟大的领袖。
而对于汉人，那是一场噩梦的开启，五胡乱华，中原陆沉，此后近300年的乱世，已经拉开序幕。
参考：资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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