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一縷純陽火

晚宴開席,各種各樣的美味佳餚陸續端上桌,更是有著各種好酒供應在場賓客品嚐。這頓席面由於參加的人實在太多,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提前到傍晚開席,估摸著持續到戌時亥時再散場也是有可能。而戲人鬰作為今晚壓軸級的主角,要為黃七爺唱一唱福祿壽的人偶戲,一則是為黃七爺祝壽,二則是為了給眾多賓客助興。

故而,對於戲人鬰來說,這頓飯必須草草收場,在宴席開展到一半時,便要開始演唱人偶戲。

而我,乃是戲人鬰的跟班,負責幫戲人鬰打雜,當戲人鬰離席之際,我也只得放下碗筷,迅速的跟隨戲人鬰去把傢伙什都請了出來,陸續在戲臺上佈置開來。此刻,老管家命人將後院與前院只見的門路全部打開,如此,前後院的賓客盡皆相通,不但後院的人能夠近距離的欣賞到戲人鬰的人偶戲,就連前面幾個院子的人,倒也能夠跟著沾沾光。

看著外面熱鬧非凡的九十多桌大席面,我微微張了張嘴巴,黃七爺果然是黃七爺,居然能夠讓無數的人慕名而來,為他老人家祝壽。

說是打雜,其實我是一點忙都幫不上的,傢伙什我不敢碰,怕給戲人鬰碰壞,他的那些傢伙什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隨便壞一樣東西,整個人偶戲的場面都會坍塌失陷。我真正的活計,乃是那盞油燈,當戲人鬰走上戲臺,我便是挑著油燈守在一旁,油燈點亮,是我和戲人鬰都定好的鐵律,我們都知道,一旦油燈熄滅會發生什麼。

而且師父還在暗中辛苦佈局,今晚萬不能讓這些人偶作怪才是!

油燈名為鎮魂燈,只要鎮魂燈點亮,那些人偶便不能為禍地方,可這油燈的火頭,自從戲人鬰開始演唱之初,便是劇烈的跳動起來,儘管外面還有著燈罩,可也不知道風是怎麼進去的,也或許,壓根就沒有風。而是……鎮魂燈早已到了該熄滅的時間,只有鎮魂燈熄滅,那些人偶才能出得去,才能害得了人。

對了,按照師父的吩咐,有一道黃符,是讓我壓在鎮魂燈的燈座下面的,我差點忘記。

慌忙把黃符找出來,我迅速的將其壓在燈座之下,這燈座是一道隔層,中間有著細微的縫隙,恰巧能夠塞進一道黃符。如此,當黃符壓下,只見油燈之中的火頭頓時安靜下來,一動不動。

看到這裡,我總算能夠鬆了一口氣,然而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好景不長,當戲人鬰唱到一半的時候,油燈裡面的火頭竟然再次劇烈的跳動起來,而且我壓在下面的那道黃符,竟然也在莫名其妙的冒起了白煙。我頓時急了,這這,這黃符可是師父畫的,怎麼這麼不耐用呢?才一小會兒就冒煙了,這……

“騰”的一聲,黃符竟是在我目瞪口呆的注視下,著火了……我徹底的慌了,連忙去拍打,可眨眼間黃符就化為了灰燼,而此刻,不知哪裡來的一股陰冷氣息突然吹來,油燈之中的火頭,也在這一刻,悄然熄滅!

“熄滅了!這可怎麼辦?!”

我著急的揚起油燈晃了晃。

而此時,戲人鬰躲在桌子後面操縱著人偶,但見我這邊出了事,不禁低聲呼喊道:“猴子,快把油燈點著,我已經感覺到那些人偶活過來了!不能讓那些人偶再跑出去害人啊!”

“我我,我知道了!”

我立即應承下來,並從身上取出火摺子,迅速的打著火,我小心翼翼的把火摺子湊到油燈跟前,可剛觸碰到油燈,只見我手中的火竟然向著反方向飄了起來,好似油燈把火吹跑了一樣,看到這裡,我順勢將油燈擺放在地上,然後用雙手抱著火頭,一點一點的靠近油燈,然而,當我即將點亮燈芯之際,卻是看到火摺子瞬間熄滅!

沒了?

“這怎麼可能呢?壓根就沒有風啊!怎麼說滅就滅了?”我驚愕的叫道。越急越熱,腦門上已經佈滿了汗珠子,我連忙用力的將火摺子再次打著火,可剛一碰到油燈,竟然又一次熄滅了。連續五六次後,我再看火摺子,已經不能再用了,徹底作廢……“這可怎麼辦?”

我急急的向著那木箱子看了去,只見那擺放在戲人鬰身旁的木箱子,此刻正在微微顫動著,似乎裡面的人偶已經快要困不住了。

“沒有火了嗎?我來幫你點著這盞油燈吧!”千鈞一髮之際,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在我身旁響起,我立時抬起頭,只見來者不是別人,竟是被黃七爺奉為上賓的那個青年男子,茅山密宗宗師楊遠山!

只見楊遠山隨手取出一張符紙,屈指一彈,只見那符紙瞬間躥起一縷精白色的火焰,繼而楊遠山緩緩將火焰引入油燈之中,而燈芯再次點亮。可當楊遠山準備收回手時,卻發現油燈裡面的燈火竟是劇烈的跳動起來,不禁皺了皺眉頭,道:“油燈有古怪?嗯,原來是鎮魂攝魄之法,難怪你點不亮這盞鎮魂燈!”

說著,楊遠山單手掐出劍指,用力點在自己的眉心之上,繼而竟引出一縷火焰的虛影,用力打入油燈之中。至此,當楊遠山的手離開油燈,其中的燈火,卻再也沒有動彈一下,繼而,楊遠山扭回頭向我問道:“猴子,這油燈的古怪你可知道?為什麼你會在這裡搗鼓這盞油燈?”

“我,我知道是知道,可就是收拾不了這一攤事兒……”我無奈的抓了抓後腦勺。

“呵呵!自從昨晚見到你,我便察覺到你身上的氣息與我相近,想來,你和茅山派定然有著淵源了。猴子,能否告訴我,你的師父是誰?”楊遠山微笑著將油燈遞給了我,並淡淡的問道。

“哦,我師父就是李正功,楊師兄,其實我們是同宗同源的茅山傳人,只不過我們是茅山北宗,你是茅山南宗!”我老實的將師父的名諱說了出來,而且此刻,我也已經知道了楊遠山的身份,故而,便直截了當的將話說得透徹一些。

“什麼?你師父就是李師叔?據說他老人家已經失蹤好多年了,沒想到李師叔竟已收了高徒,猴子,你怎麼不早說啊?”楊遠山頓時激動的向我追問。“我可是一直都十分仰慕李正功師叔,把他當成是降妖伏魔、匡扶正教的榜樣,還有,切莫說什麼南宗和北宗,我們茅山派就是茅山派,沒有門戶之別,知道嗎?”

“哦,多謝楊師兄的指教,我知道了。”我沒想到楊遠山竟然會認得師父,而且我更加沒有想到師父的名氣,竟然會如此之大。以前倒是沒覺得,可現在看來,師父不愧是師父,在道門的地位如此尊貴竟是壓根沒被他當回事……“呵呵,我倒是想說來著,可是楊師兄來去無蹤,而且我們連坐下來詳談的機會都沒有,直到現在我才知道你真實身份,原來是密宗的宗師!”

“莫說見外的話!”楊遠山苦笑著搖頭,很快又輕嘆一聲,道:“唉!都怪我沒有向你表明身份,以至於我們師兄弟竟是好幾次都錯過了相識的機會。對了,李師叔呢?為什麼你會幹起了這個營生?”

“我……不好了!”我剛想解釋,可此刻那油燈之中的燈火竟然再次跳動起來,不禁急急的喊了一聲。

“嗯?”

楊遠山瞬間盯著油燈看了看,繼而忍不住呢喃道:“我剛加持了一道純陽之火,不應該就這麼耗盡了才對。那是什麼?”楊遠山莫名的發現了先前燒燬的黃符,那是師父讓我壓在燈座下面的。我急忙把黃符的事情和楊遠山解釋了一番,聞聽此言,楊遠山恍然的點頭道“果然如此,難怪這兩天我一直感應到黃家附近有人佈陣施法,原來這道符,是兵行符,乃是與外面的陣法遙相呼應的!”

“兵行符?楊師兄,什麼是兵行符啊?”我不解的向楊遠山詢問。

“所謂兵行符,也稱之為急行符,使用此符的目的,不在於鎮,而在於緩,猴子,這道符是你師父交代你用的?”楊遠山隨即又向我問道。

我老實的點頭道:“不錯,我師父讓我把這道符壓在燈座之下,可我不明白為什麼要這樣做。”

楊遠山狐疑的看了看我,隨即又追問:“難道只是讓你這麼做,就沒有說別的?”

“別的……”我急忙抓了抓後腦勺,隨即眼睛一亮,忙開口補充道:“對了,我師父還說,一旦黃符被火燒化,便立即點亮油燈,還說什麼……前後的順序萬不能搞錯,否則他的計劃就泡湯了……楊師兄,我,我僅能想到這些了。”其實我很想告訴楊遠山,我連師父的話都沒聽懂,但楊遠山乃是我師兄,我又不想在師兄面前表現得太蠢,故而也不好多說什麼。

“原來如此!”

楊遠山像是明白了什麼,但卻沒有直接說出來,而是急忙扭頭掃了一眼戲人鬰,以及戲人鬰身後的木箱子。最終,楊遠山回過頭來,向我囑咐道:“猴子,我現在要去助李師叔一臂之力,這裡就交給你了,油燈萬不能熄滅,知道嗎?”

“楊師兄,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啊?你怎麼知道我師父需要幫助?”我錯愕的盯著楊遠山,不解的追問道。

楊遠山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繼而溫和的說道:“因為這本身就是李師叔的計劃,先前那道黃符燒化的瞬間,便已經有一隻人偶逃了出去,李師叔這是故意佈置好的陷阱,就等著那隻人偶自投羅網。不過,若只是一隻人偶為禍,恐怕李師叔還用不著弄出這麼大的陣仗,想必背後還有更大來頭兒的東西在作怪。所以,我現在要去助李師叔一臂之力,但這裡同樣需要守護,鎮魂燈,不能熄滅,一旦熄滅,恐怕會有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說完,未等我再問些什麼,楊遠山轉身便走,身影一閃,便是消失在我的視線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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