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过鬼门关:荆州一家四口感染病房互相照顾,母亲成功摘掉人工肺

“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北京大学博士、现为武汉一高校教师的高畅对这句话感受颇深。高畅是湖北荆州人,在疫情期间,他的父母以及他和妻子一家四口都感染上新冠肺炎。

高畅一家四口先后入院,他和母亲刘子香一度双双病重,他的母亲刘子香还一度上了“人工肺”。所幸,历经近三个月的生死救援,日前在荆州市中心医院她终于脱下“人工肺”,经过控制感染和出血,目前已能自主吃饭。

“母亲病情危急之前,还在我病床旁边给我剥橘子,尽管她比我病得还重。”高畅说,“她心里总是想着别人,付出自己所有去成全别人。这一次,也许是好人有好报,医护人员全力以赴地去拯救她,老天都照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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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重的刘子香。

相继感染

高畅的母亲刘子香是一位医务工作者,是荆州市中心医院的护士,在春节前感染了新冠肺炎。南都记者第一次见到刘子香,是在三月下旬的荆州市中心医院ICU病房。那里离死亡似乎只有一步之遥——她全身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管子,肺部已经几乎完全失去了功能,需要依赖“人工肺”(ECMO,又称“叶克膜”)与病魔争夺治疗时间。暗红血液从静脉引出,通过膜肺氧合,排出二氧化碳后回输静脉。

她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由于上了镇定剂,几乎一动不动。荆州市中心医院ICU医生秦怡在她耳边说起她家人的近况。她听后,眼角湿润了,豆大的泪珠沿着苍白的肌肤滑落在枕头上。

今年1月30日,高畅和母亲双双入院。两人在不同病房却只隔了一堵墙,当时母亲刘子香肺部的病灶比儿子更严重。“入院的第一天晚上,我由于发烧而汗流浃背,我搁了一条毛巾在后背吸汗,度过了难熬的一夜。第二天晚上,我的父亲也住院了,和我在同一个房间。母亲担心我,于是和父亲互换了房间。”高畅说,“可能是因为打了很多针,我嘴里感到干涩无味,母亲在我身旁帮我剥橘子,一片一片地给我剥。我已经是26岁的人了,在我母亲眼中,我就像7岁的小朋友一样。”

母亲刘子香出生在农村,排行老幺,从小学习好可是家里穷。“她中考是镇上的第一名,没钱读高中,于是读了护理中专,免学费还发钱。”高畅说,母亲没有读高中,没能考上北大清华,心中是有遗憾的。“我从小到大,她对我很严格,辅导我写作业,陪我看电视,帮我树立很好的生活和学习习惯,希望把我培养成材,考上北大清华。”

命悬一线

2月10日,原本病情已逐步在减轻的高畅情况突然急转直下,血氧饱和度下降到80多。他被紧急送至重症监护室,医护人员立即干预。“比如加大供氧,调整激素和抗生素的用量,从早上8点打点滴到晚上10点,不曾间断。”高畅说,“连续打点滴好几天,我呼吸变得困难,在床上不能动,一动就喘。说一句话,需要分成两三次才能说完”。在ICU里,身边都是比较重的病人,高畅感到有些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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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在荆州中心医院ICU给刘子香做胸透检查。

高畅说,他特别感谢一位来自广东医疗队的护士。“在ICU里,那位护士每天站在我旁边安慰我鼓励我,给我倒水和量体温,我流汗她就帮我擦背。我跟她说,我确诊了,给我擦背太危险。她说,她给她的女儿也是这么擦背的。”高畅回忆,“我被照顾得很好,一下子就感到很有安全感,我的呼吸慢慢变顺畅了,肺部病灶也逐渐吸收了,随之病情好转。”

相比之下,母亲刘子香的治疗过程更为艰辛,自入院以来,她的病情每况愈下。在2月20日这一天,高畅在医院里最后一次见到母亲。2月22日,刘子香上了“人工肺”,此后的每一天,对于高家来说都是煎熬。“因为我听说只有最危急的时候,才会上这个仪器。”高畅感慨,“而且,我听说被抢救回来的几率很小。”

“首先感谢的是支援荆州的广东医疗队,是他们带了救命仪器‘人工肺’,如果没有这个技术,我母亲在这一天就没有任何机会了。”高畅说。

高畅的父亲高鹏也说,“我们做了最坏的打算,要有心理准备,孩子他妈会永远离开我们,但是如果她真的能熬过来,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天大的惊喜。”

尽管上了“人工肺”,有一次,刘子香还是在白纸上颤巍巍地写下两字“多吃”。“你猜,‘多吃’是什么意思。”高畅向南都记者回忆,“她心里总是想着别人。她应该是想提醒家里人多吃一点,增加一点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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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后重生

4月5日上午,历经40多天提心吊胆的日子,刘子香终于脱下了“人工肺”,走出“至暗时刻”。

医生秦怡说,这是阶段性的胜利,但是还需要控制感染,还需等待脱掉呼吸机和康复,“离出院还有很长的距离要走。”

“很不容易,很感激,也很揪心,因为同时伴有比较严重的出血和感染,还不能完全放下心来。”高畅说。

4月24日,经过医护人员精心的治疗和照料,刘子香情况逐渐好转。这一天,站起来了。尽管她的气管被切开,还需要依赖呼吸机呼吸,但是已经可以自主吃饭。

“哪怕她在病重的时候,意识都是清醒的,现在的意识就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了。”高鹏在医生秦怡的帮助下得以与妻子视频连线,“她现在能勉强地说话,最近说的两个字,是‘还好’,她想说她一切都还好。”秦怡说,刘子香的核酸检测很早就转阴了,被损伤的器官恢复尚需一段时间。

闯过鬼门关:荆州一家四口感染病房互相照顾,母亲成功摘掉人工肺

历经生死大劫,危重症患者刘子香可以站起来了。受访者供图

在高鹏眼里,妻子上“人工肺”坚持了40多天,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妻子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做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他回忆,高畅在读三年级学习奥数的时候,她会先把习题做一遍,然后全程陪着儿子做题训练。还有,学习游泳时,别人都是跟着教练学,她是照着视频学,很快就掌握了窍门。她每个月会跑一次马拉松,在比赛前每天会跑上七八公里。

“这次能够战胜病魔,一定跟她的身体素质和坚强意志分不开。”高鹏说。

自刘子香能自主吃饭以来,高鹏一日三餐不落地在家做好饭,然后送到医院的护士站,“早餐就熬点粥,有时候熬点鸡汤,不能太油,以清淡为主。”

这在两夫妻的日常生活里是寻常事。在家里,高鹏总是负责买菜做饭的那个,刘子香就负责洗碗拖地等清洁工作。“她是我的好太太,聪明能干,为人善良。”高鹏说他无法想象失去妻子的日子,“我的儿子也曾是重症,如果他们一同去了,那我根本无法活下去。”

高鹏表示,他非常感谢来自广东的专家,希望妻子恢复身体健康后能到广州探望帮助过他们一家的医护人员。

去年,高畅和妻子领了证,原计划今年五月份办婚礼,眼下暂时办不成。父亲高鹏说,儿子儿媳的婚礼肯定是要办的,但一切都得等妻子痊愈,“如果她去不了,不能见证,那也没有意义。”

采写:南都记者 苏海伦

摄影:南都记者 陈辉(除署名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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