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爷爷——谨以此文献给在天堂的爷爷

回忆我的爷爷

儿时的记忆早已伴着断了线的风筝一起远去,淡淡的忧伤在心口荡漾,一丝苦苦的愁绪在咸咸的泪中飘过脸颊。——谨以此文献给在天堂的爷爷


爷爷走的那年,我儿子正在他妈妈肚子里,算起来已整整十一个年头了。一直想写一篇文章缅怀一下,但迟迟未能动笔。这种情愫一直在心里憋着——我想什么事儿都可能要顺其自然吧!一直到了现在,觉得已经到了非写不可的地步了……

那天上午,我正给孩子们上课,堂哥突然打电话说爷爷走了,我脑子里“嗡”一声,我想怎么会……不由哽咽了一声,放下书本,安顿了一下,就马上骑摩托车往家里赶。

小叔家已经有好多人了。正值深秋,邻居们都过来帮忙抬屋内屋外的东西。天阴沉沉的,风中裹杂着一丝丝寒意。爷爷一身黑衣黑裤,戴着瓜皮帽,已经被抬到了地上搭置的一块木板上。他一脸安详地躺着,僵直的身体显得越发瘦弱。看到爷爷的遗容,我再也禁不住,泪珠儿大颗大颗地流下来。旁边的小婶说爷爷早起还好好的,她端来了一碗面茶和一碟月饼,爷爷拿起月饼想要泡到碗里去,却不知怎么的,身子往后一仰跌了过去,爷爷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走了……

乡邻们开始帮忙抬走了走廊下面刚收成的葵花籽。从武威闻讯赶来的七叔和小姑妈来不及放下手里的纸钱就抱住白发苍苍的奶奶哭成了一团。看到平时从不流泪的父亲老泪纵横,我的泪禁不住又流了下来。

爷爷生前那段时间一直心脏不好。八十多岁了,他还一直坚持忙里忙外。有几次爷爷被人发现晕倒在了放牛的地埂上。家里人合力劝他去医院检查了心率,竟然发现每分钟仅有二十七次!旁边的大夫调侃说,这个老人竟然还活着,可以说是医学的奇迹了!直至今天,他的心脏终于停止了跳动……

那几天,天空一直阴云密布,细雨菲菲。秋风夹杂着唢呐呜咽的悲鸣之声,响彻在秋雾弥漫的天宇,更显哀痛。出殡那天,天突然放晴,碧空如洗。也许是爷爷在天之灵怕前去天堂的路太过泥泞了吧!自此,在爷爷挚爱的田地里多了一座新坟,爷爷和他一生为伴的土地融为了一体……

记忆中,爷爷是一个勤劳而又刚强的人。提起他,方圆几十里的人谁都会伸出大拇指。他当了二十多年的生产队队长。当队长期间,他带领社员们平天整地,修渠筑坝,盖草房,打庄子。他是老共产党员,总是第一个冲锋陷阵,吃苦受累,率先垂范。改革开放以前,条件很艰苦,除了畜力就是人力,在今天看来,爷爷干的那些活那一个都是大工程啊!但是爷爷却都凭自己的双手完成了。正因为如此,爷爷成了远近闻名的“胡队长”。认识爷爷的人很多,只要爷爷走到哪儿,谁都会和他亲热地打个招呼。

印象中的爷爷总爱戴一顶草帽。庄稼地里,田间地头,到处可见他的身影。一早到晚,好像总有他忙不完的活。直到快黑夜了,爷爷把耕牛从门外牵进院里的牛圈,然后再把羊也赶进院里,在食槽倒进草料,亲眼看着羊们吃饱赶进圈里,这时他才上到炕上,开始休息。爷爷是个“老书迷”。此时他还总要拿起枕边的一本老书看。看的书有:《封神榜》《杨家将演义》《薛仁贵征东》《薛刚反唐》等。现在我记下的好多故事,大多是爷爷讲给我的。每逢年头节下,爷爷还爱听几折秦腔。《辕门斩子》《三滴血》《周仁回府》他讲起来也是头头是道。当秦腔那高亢的声音一响起,爷爷总是会眯着眼睛,一脸陶醉的样子。也许是在秦腔的乐曲声中,爷爷才能荡涤掉一身的疲惫,在自己的心绪中找到一份精神的寄托吧!

爷爷有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每逢要出门时,他总要骑上,再把自己从苏州买来的那副石头镜戴上,看上去精干利落。认识他的人很多,到了街上总会有好多人跟他打招呼。农闲了,爷爷还会去下一趟馆子。在前襟那个大口袋里塞一个馍,骑上自行车去街上吃一碗热气腾腾的牛杂碎。其实除了骑自行车,爷爷走起路来也是脚底呼呼生风,好多年轻人是根本跟不上他的。

记得那一年天大旱,爷爷在老坟上栽的几棵松树眼看就要枯死了。爷爷来我家叫我去浇一下。我们在水池里打满了两桶水,用扁担把它抬到坟上去。到了地旁,由于田埂窄,俩人无法抬着前行。爷爷二话不说就用扁担独自一人挑起了两桶水,径直向小松树走去了。地埂弯弯曲曲,高低不平,我叫了一声:“爷爷,我们还是一起抬吧!”“我还行!”爷爷大声地应着,可是谁知道那时他已经是七十多岁的人了啊!望着爷爷颤颤巍巍的身影,我突然觉得心里一阵难受……

我父亲亲兄妹共七人。在这样的一个大家庭里当好家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爷爷一辈子却从未和哪个儿子或者儿媳,还有女儿和女婿红过一次脸,拌过一次嘴。即使谁家有点小矛盾了,爷爷前去看一下,见那家的媳妇还板一张脸,爷爷转身就走。爷爷奉行的原则是:绝不干涉“内政”。小两口的事绝对有他们自己解决,他不插手。正因为爷爷这样的“软处理”,我们几家户里户外,都很少有不开心的事情发生。


土地改革以后,爷爷承包了生产队的杏园和果园。 沿屋后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前行,穿过一片小树林就会来到爷爷的园子里。低矮的围墙,青青的苔藓,果园和杏园中间有一很高的土台,上面建有一小房子,据爷爷讲是供看园人住的。

记忆中的杏树有一百多棵吧!树冠大而茂盛,置在其间,遮天蔽日。每逢到了春季,杏花怒放,园子里像是飘起一朵朵绯红的祥云,香气四溢,如到仙界。群蜂乱舞,百鸟啾啾。为了让牛经常有吃的青草,爷爷在树下还种上了苜蓿草,到了杏熟前夕,苜蓿花也开了,园子里成了一片紫色的海洋。

杏子成熟的时节,园子就成为了我们的乐园。炎热的中午,我们躺在杏树下睡觉,拣最软最甜的杏子来吃。吃太多,此时爷爷就教我们喝生水。我像猴子一样爬上树梢去摘杏子。当一筐筐黄里透红的杏子摘满后,爷爷总要用架子车拉着去各村巷去卖。说是卖,其实是“半卖半送”,爷爷认识的人多,见了谁都想要送几斤。有时只需一个地方,爷爷就会把杏子“卖”光,拉个空车回来。中秋节前后,爷爷果园里的果子也成熟了。香味弥散在整个园子。遇上丰收年景,摘下的果子堆得像小山似的。此时爷爷总会给我们各家分一些,使我们在一个冬天都有香香的果子吃。果子大多是要卖给街上的小贩的。摘果子的时候,爷爷笑呵呵地走在果园里,张罗着让人小心翼翼地去摘。来帮忙的人爷爷从来也是让他们多吃多拿。果园里一片欢声笑语。等到杏子果子卖完的时候,我们还会到园子里去捡拾杏核,背到街上的收购站去卖,用卖来的钱去买学习用品。现在的园子虽然已被村里人开辟成了庄稼地,但不知怎么的,每当路过那儿的时候,我却总是好像会看见爷爷黑瘦的身影出现在往昔的园子里……

爷爷一生烟酒不沾,身子骨一直很硬朗。队长不当以后,他一直精心操持着自家那十几亩簿田。他和父亲一样,一辈子和耕牛有缘。有时早晨天还很黑,爷爷就会来我家叫门,和父亲套上一对耕牛去犁地。当东方的阳光洒向田野的时候,爷爷熟悉的吆喝声就会在地里响起。他颤巍巍地走在熟悉的犁沟,嘴里发出嘚嘚的声响,晨阳把他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直至现在,脑海里怎么也忘不了那场景,多么温馨勤劳的一幅画面!

最难忘的要属和爷爷一起去山里拔田的情景了。那个时候,为了补贴家用,爷爷和父亲商议说要离家很远的东山上去种麦子。麦子成熟了,我们就相约驾着畜力车去拔田。山里的旱地一眼望不到边,麦子在山风的吹拂下波浪起伏。山麦子虽然长势不如水田的,但由于面积广,收起来异常的艰难。爷爷匍匐在地里,两手交替使用,拔起麦子来是人们中最快的。一顶破旧的草帽被风吹落挂在了背后,爷爷全然不顾。拔累了,爷爷就会坐在麦铺上,用一只小碗倒上先前熬好的小米汤喝。拔好的麦捆需要用人力背到车子跟前,爷爷背起的麦捆也是最多的。那些地,爷爷和父亲一直持续种了好多年。

爷爷的一生是勤劳的一生,也是非常刚强的一生。时光荏苒,岁月蹉跎。当回忆的闸门在心底敞开,往昔的时光如此清晰地又出现在我的眼帘。又下雨了,窗外的垂柳,在滴滴嗒嗒的雨声中,缓缓地低垂着叶子。看着模糊的窗外,听着淅沥的雨声,忆起了那熟悉而久违的声音。哦,那是爷爷的声音。十一年了,爷爷,好想好想再听听您的絮絮叨叨——可惜您已驾鹤西去!

来如流水兮逝如风,不知何处来兮何所终。尽管无情的岁月使爷爷离我们越来越远,然而,无尽的思念,使您却越来越走近我们。您面容清瘦又慈祥的音容笑貌从我的记忆深处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威严中透着仁慈,严肃中带着和善。爷爷,您好像没有走远,而是安静地站在那里,满目慈爱地看着我们,庇佑着您的子孙后代。

雪峰,甘肃省古浪县人,80后,爱好文学和音乐。工作之余,爱写写文字陶冶情操,喜欢在文学广阔的情感天地里遨游。人生信条是:只愿岁月静好,浅笑安然。诗文作品偶在一些网络平台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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