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萬個家庭背後的笑與淚

2015年惡性腫瘤發病約392.9萬人,平均每天超過1萬人被確診為癌症,每分鐘有7.5個人被確診為癌症。與歷史數據相比,癌症負擔呈持續上升態勢。近10多年來,惡性腫瘤發病率每年保持約3.9%的增幅,死亡率每年保持2.5%的增幅。


發病增幅和死亡率這一系列數據背後,是由一個一個癌症患者、抗癌家庭組成的,這些本該剛準備步入婚姻殿堂,撫養孩子長大,照顧老人的人,卻不得不停下來思考,要怎麼和癌症抗爭。


疫情期間,我們在湖北抗癌。


@A

一位33歲的肝癌患者家屬記於武漢迎來春天時


二月份我的家鄉湖北受了重傷,人們都因此被禁錮在小城裡小心翼翼地療著傷。猶記得那天,醫院裡大部分醫生都已趕往疫情前線支援,來往的只剩幾位護士,肝膽科室空蕩蕩的,安靜得令人害怕。“滴……滴……滴……”心電監護儀的聲音似乎填滿了整間病房。


我看著父親的心跳在心電圖上一路走低,80……60……50……這兩個小時裡,滴滴滴的聲音變得越來越緊促,緊得讓人喘不過氣來。我眼睜睜的看著數字掉到了20,身體裡的最後一絲力氣也被抽走了。


2月25日0時45分,父親心電圖變成一條直線不再波動。


父親22年前已是一名乙肝攜帶者,一直靠定期體檢和抗病毒及護肝藥維持著病情。近幾年,因為工作和生活壓力大,他常常失眠,從乙肝患者轉變成了肝癌晚期患者。


一月份,父親剛過完57歲生日,經過治療後病情穩定的他滿心歡喜。但沒過多久,他開始發燒,高燒過後又出現發冷,渾身發抖的症狀,精神越來越差。才剛出院半個月,我們又再一次回到了醫院,而這一次,病情惡化得比以往嚴重得多。


這次住院恰好趕上了疫情期,我們身處重災區湖北,主治醫生和科室的其他醫生都外出支援,父親的治療陷入困境。他每天幾乎在“發冷-高燒-出汗”的狀態下循環往復,吃不下東西,一吃就吐,靠著輸液打針維持著微弱的生命。


2月正處於疫情爆發時,進出醫院的人員也因此受到限制,這期間母親每天待在醫院裡陪伴著父親,片刻不離。而其他人需持有出入證明才能進入醫院,父親的病床前幾乎無人探望,只有母親和我。甚至連年邁的奶奶都沒能親眼再見上父親一面,只是隔著屏幕通過視頻電話看了看父親,我看著奶奶溼潤的眼眶,也哽咽得難受,那是我最害怕父親離開的一刻。


幸運的是武漢等來了春天,可我卻再也沒有機會跟父親在春天裡散步。現在的我,時常夢見父親,夢裡的他仍是健康時的模樣,帶著健康的肝臟,帶著微笑衝我走來。


“希望靶向藥耐藥可以來的晚一點,給我們更多時間,舉行一場盛大的婚禮。“


@李二毛

拍了婚紗照後,男朋友確診了肺癌晚期


我和他差7歲,今年是我們在一起的第六年。


2020對我們來說本該是個收穫的季節,他拼搏的事業終於逐漸穩定走上正軌,可就在我們拍好婚紗照準備安定下來時,一紙肺腺癌IVc期的診斷書,給我們對未來的幻想打上了重重的休止符。


最開始只是咳嗽,以為只是小毛病,直到反覆加重,進一步檢查已經是晚期。結果出來時他一個人在醫院,完全無法想象沒有家人陪伴的他是怎樣的心情。收到消息時當下就崩潰了,我哭的連“怎麼辦”這三個字都說的不利索。到網上查資料,晚期肺癌併發多處轉移的病人,能活多久?竟然有報道表示五年生存率為“0”。


生死別離是人間最痛苦的事情,生病期間他的好幾個朋友來看了他,他大哭了一場,他告訴我以為自己已經對離開做好準備了,但是看到家人,看到朋友,才發現自己還是留戀生命。沒人能預見那一天什麼時候會來,我殘忍告訴自己隨時都得做好準備。


靶向治療開始後的第一次大考結果不錯,我和男朋友兩個人一起大包小包跑回了內蒙。說是為躲避回南天,其實本意還是為了滿足自己心裡一直想要帶他來家裡長住一段時間的小九九。


氣溫慢慢上來了,陽光很好,只是空氣依舊有些乾燥,他查到有說法說溼潤的空氣對肺比較好,於是火速下單了幾臺加溼器,順帶放到爸媽和妹妹的房間。


媽媽的手藝一如既往的好,成功挽回了他心目裡被我個人廚藝拉低印象分的北方家常菜形象。幾個人喝喝茶逗逗貓,各自玩遊戲,搗鼓掃地機器人,然後戴上口罩去家門口的公園遛彎。


突然想到,離開家這麼多年,總是把最美好的設想放到未來某一天,再仔細琢磨,如果不是因為生病,不是因為疫情,真不知道原來的自己要什麼時候才會碰上這樣簡單又完整的一小段生活。


坐在沙發上,他突然湊過來對我說了悄悄話。“覺得自己好像沒生病一樣”。


4月的桃花開了,細小的花瓣裡還夾雜著些花骨朵,明天再來的話,應該會更茂盛了吧?


今天很好,明天一定會更好的。

真實抗癌世界 | 400萬個家庭背後的笑與淚

(二毛和男友的婚紗照)


乳腺Ca原來就是乳腺癌,是癌症!


@燕子

確診後丈夫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燕子,下雨了,我和兒子來接你回家。”


“結節多久了,你還在哺乳嗎?乳汁不通也會形成包塊,”中醫院的乳腺科醫生壓了壓乳房裡的硬塊。


“我都四十多了,孩子今年十三歲,沒有二孩。”我哭笑不得地回答道。醫生瞬間變了臉色,給了我一張穿刺單讓我去做個檢查:“你這不是炎症,可能是癌症!”


怎麼可能是癌症,我才做的檢查,只說是乳腺增生,但一臉嚴肅的醫生讓我不禁感到膽怯。做完穿刺,我走出門診大樓,不巧卻下起了大雨。


下午兩點,穿刺醫生遞給我一張報告單。我看上面寫著“乳腺Ca”,不是乳腺癌,不禁大喜。“醫生,乳腺Ca是什麼意思?”

醫生沒直接回我,轉而說道:“問你的醫生就知道了。”


我心裡的石頭落下了大半,但還是疑惑,拿出手機,打開百度,輸入乳腺Ca字樣查詢,得到的結果是“乳腺Ca原來就是乳腺癌!擔心病人承受不住,才寫成Ca。”


最後的希望幻滅,我真的得乳腺癌了嗎?


回到醫生辦公室,我鼓足勇氣開口:“醫生,真的是乳腺癌嗎?怎麼可能是乳腺癌?”我多渴望醫生告訴我,只是誤診,只是小問題。半晌過後,醫生開口說出我最不願意聽到的那句話:“確實是乳腺癌。”


孩子還未成年,我無法想象他沒了母親之後要如何生活?乳腺癌治療好幾十萬,治療費用更是一大難題。我的家庭怎麼辦?和丈夫一起辛苦拼搏多年過上的小康生活難道從此走向貧窮?最後艱難的想到,我的乳房要切掉嗎?


走出醫生辦公室,丈夫的電話進來了,“燕子,下雨了,我和兒子來接你回家。”電話那端的丈夫一如既往的溫柔,可我聽到這句話,卻忍不住委屈,嚎啕大哭。


我拿著病理報告單,走出了人來人往的門診大廳。大雨逐漸變小將停,而我意識到,我的抗癌戰鬥要開始了......


“確診了,是胃底賁門癌,需要全胃切除。” ——這句話帶來數不清的化驗報告單、B超報告單、CT報告單,淹沒了我的25歲。


@Cathychen

在你沒有胃後,我學會了做飯。


我看著眼前這個一米八的大男人,怎麼也沒有想到他會患上癌症!回家的路上我淚流滿面,我才二十多歲,從來沒想過要用這樣的方式學會長大。從醫院回家,走路只要15分鐘,這一次,我走了1個多小時。


爸爸第一次住院接受治療時,護士送來兩個氣球,老爸不會吹氣球,護士很耐心地教他吹。看著爸很努力學習吹氣球模樣,滑稽得讓我想笑。但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下來了,止不住地往下流。


手術前一晚,我帶爸爸在醫院食堂吃晚飯,我們點了幾個小菜,但爸爸看上去沒有什麼食慾。

沉默許久,他終於開口,“只要割一點胃就行了吧?”

我的不敢直視他的眼睛,用很小的聲音回應著“是呀,就割一點,不會有事的”。


聽著爸爸的嘆息聲,我強忍著把淚水同米飯一起嚥進肚子裡。

那是我吃過最久的一頓飯,久到忘了吃的是什麼菜,飯菜是什麼味道。


一想到這是爸爸最後一頓帶著胃吃飯就很難受。對不起,這輩子還沒來得及帶你吃什麼好吃的。

父親接受胃全切術已經一年多了,抗HER2靶向治療還在持續進行,整體狀態越來越好了。雖然沒辦法帶父親品嚐各地美食了,但我贏得了給他做每一頓飯的機會。


“媽媽來這幹嘛,我們回家吧,我想回家了。”


@茁雅

摘自茁雅抗癌日記【命運被改寫的那一天】


2015年7月16日,對我而言是個可怕的日子,是個讓我刻苦銘心的日子,也就是這天我的命運徹底被改寫了。


我都不知道是怎麼帶著兒子來到了市裡最大的醫院辦理了住院手續,看著兒子懵懂的在醫院開心玩耍,還時不時的對我說“媽媽來這幹嘛,我們回家吧,我想回家了。”


那一刻眼淚卻毫無防備一湧而出,猛然轉過身去擦去淚水儘量不讓兒子發現,緩緩蹲下微笑著對兒子說“寶貝,媽媽有點不舒服,可能要在這裡住段時間,媽媽帶你去舅舅那裡,你乖乖的去舅舅那裡住幾天,好嗎?”


“可是我想跟媽媽一起啊!”兒子有點不高興了。


“崽崽乖,醫院不好玩,你去舅舅家跟表妹一起玩,媽媽好點就去接你,好嗎?”強忍住淚水哽咽的對兒子說著。


“那好吧,那媽媽要快點好起來去接我!”兒子情緒低落牽著我的手朝舅舅家走去。


接下來的日子便是各種檢查一個接著一個,從頭到腳,從外到內,大量的血液被抽出送去化驗,肚子裡也檢查出是大量的腹水,最大號的針管慢慢的插進肚子,抽出腹水去做化驗。


終於體會到我人生第一次的全身大摸底,親身感受著各種檢查,深深體會著那沒有打麻醉就做的胃鏡,腸鏡的各種難受。


“哥,怎麼辦?”急促的抽泣聲中斷斷續續的蹦出幾個字來。

“怎麼了,結果出來了嗎?什麼情況?”可以感覺電話那頭的聲音很急很擔心。

“卵巢癌3期了,中晚期了”眼淚再次洶湧而來。


沉默片刻後傳來哥哥心痛而低沉聲音“別哭了,都已經是這樣了哭也改變不了什麼,我們聽醫生的好好治療,好嗎?”電話那頭靜靜的聽著我不停的抽泣,或許靜靜的陪伴才是最好的安慰。


不知過了多久像是在黑暗中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的我慢慢清醒過來。“好,先別告訴媽媽,媽媽身體不好,我怕她知道會受不了。”掛斷了電話,眼前出現了父母的辛苦勞動的樣子,孩子們天真無邪的笑容,雙手抹了抹將眼淚擦乾,整了整衣襟,努力讓自己站起來。

真實抗癌世界 | 400萬個家庭背後的笑與淚

(茁雅和孩子們)


“我不哭,不然他們更難過了“


@小西

“我去,我好像得癌症了”這是小西看完檢查報告發的第一條微信。


2017年,我和小西一起從大學畢業。我們都即將要開始新的人生,迎接我的是未知的職場挑戰,而小西,在家人的崩潰中,迎來身上的一個造口,插了三根管子和一條縫了十六針的長長的刀疤。


“大概是這十二次的化療藥物對我的作用太小,堅持到了現在,肝臟上的腫瘤反而更大了。我真的很努力了,我也很樂觀堅強的面對了,為什麼不放過我呢”。


這是小西生病後的第一次,也是唯一次的崩潰,我知道她似乎把所有積累的害怕,在那一刻全然跟我釋放了。


第二天她在微博寫道:我突然覺得自己很不懂事,雖然自己生病是痛苦的,可是家人也很難受。我不哭,不然他們更難過了。真的很痛苦,可是再痛苦也不要負能量。這樣萬一有一天我要走了,才能上天堂做小天使。


在化療期間,小西喜歡在微博記錄自己治療的艱辛過程和生活,言語間總是充滿希望。雖然粉絲不多,但每條微博都有人她打氣,小西也用她自己的方式給他們傳遞能量。


“伊立替康,愛必妥,奧沙利鉑,貝伐,卡培他濱。化療藥的名字怎麼都這麼好聽,誰取的?”她微博的文字總是流露著對生活的喜愛。


大學時曾和小西相約共赴一場演唱會,這個約定久久未實現。那天聊起,她說:“那場演唱會,你一定要等我一起去看。病好以後,我想要開始認認真真生活,而不是隻是像以前那樣用力地活著。”


編後:


他們曾經和普通人一樣,以為癌症離自己很遠,當突然被告知癌症就在身體裡的時候,他們在與癌抗爭中練就了 “既認同死亡,又全力抵抗”的生存方式,雖然身患癌症,但生命最重要的東西對他們而言越發清晰,是常人難以表達的愛或珍惜。沒有人願意付出生命的代價去發現愛,如果可以,或許你會想要回到人生的某個瞬間,然後拍著她的肩膀說:“媽,我們一起去做個體檢吧!”


今天是2020全國癌症防治宣傳週,我們“製造”了一臺「愛的時光機」,你是否想要回到人生的某個瞬間,表達自己的愛或對生命的珍惜。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