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不一样,令这里不一样。总有人不一样,令世界不一样。”
2012年2月3日,央视感动中国颁奖礼。
在年度人物一一揭晓之后,现场出现了一个很罕见的特别敬意环节。
该环节的主题为:白方礼,挚爱永恒。
一群来自河北沧州的孩子,推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缓缓走上舞台,三轮车里载满鲜花。
这些孩子都来自白方礼小学,这辆三轮车正是白方礼老人用过的,目前已被中国扶贫基金会收藏。
感动中国组委会以特别的形式,为老人送上了特别的敬意。
遗憾的是,支教英雄白方礼无法来到现场接受这份敬意。
他已于2005年安详离世。
颁奖礼当天是正月十二,那满满一车鲜花似乎在说,春天已经很近了。
1913年,白方礼出生在河北沧州沧县白贾村。
从13岁开始,他就给人打短工。
31岁来到天津,当上了一名三轮车夫。
靠着蹬三轮车,他不仅带大了4个子女,还一直养着守寡的姐姐。
1974年,白方礼从天津河北运输场退休,进入一家油漆厂工作。
1982年,经营个体三轮客运生意。
1987年,已经74岁的白方礼打算彻底退休。
大半辈子的时间都在蹬三轮,蹬累了,想歇了。
这一年,他回了一趟老家,正是这次回家,彻底改变了他的晚年生活,也改变了他的生命重量。
在老家,白方礼看到,有很多没钱念书的孩子,早早就辍学干起了农活儿。
白方礼这辈子没读过多少书,但他喜欢知识,更喜欢有知识的人。
这些上不起学的孩子,让他睡不着了。
贫困是最难医治的顽疾。
在贫困面前,谈知识和梦想,是一种莫大的奢侈。
白方礼暗下决心,要做些事,改变娃们命运的事。
一回到天津,他即向全家人宣布,拿出5000元资助老家办学。
80年代的5000元,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而这5000块只是个开头,接着,他重操起旧业,再度蹬上了三轮。
以前蹬车是赚钱养家,如今蹬车是改变陌生人的命运。
为了能多攒钱,白方礼想尽办法节衣缩食。
捡来的衣服鞋子照穿,馒头凉水就是一餐便饭。
子女们看着不忍心,想劝他停下,然而他仍旧我行我素。
1994年,白方礼卖房贷款办起了支教公司,这也是全国唯一一家支教公司。
老人说:“公司赚来的钱不姓白,姓教育,月月结算,月月都要上交。”
别看公司开起来了,年迈的白方礼可没打算养老。
他不仅每天继续蹬三轮,还给自己定下了硬指标,每月必须蹬出1000块。
“我没文化,又年岁大了,嘛事干不了了,可蹬三轮车还成。孩子们有了钱就可以安心上课了,一想到这我就越蹬越有劲。”
从74岁到88岁,这一蹬就是14年。
那辆冰凉费力的三轮车,好上不好下。
2001年冬天,白方礼来到耀华中学。
他掏出一个装满零钱的饭盒,里面是整整500元,这是他看了三个月自行车所得的收入。
“我干不动了,这是我的最后一笔钱。”
听完这句话,在场的老师都流下了眼泪。
14年间,白方礼累计捐出现金逾35万元。
据不完全统计,他的捐款惠及河北省、天津市等多地的学生和老师。
标题中的人数300,实在只是个约数。
哪怕是在病重期间,白方礼还想着尽快出院继续去支教。
2005年9月23日,老人与世长辞,享年93岁。
25日送殡当天,天津市民自发组成了万人送行队,一路跟随着灵车到达殡仪馆。
在沿途送行的队伍中,很多学生高喊着,“爷爷,一路走好。”
由于十几年如一日的蹬三轮支教,白方礼获得了数不清的荣誉称号。
更在2004年入选感动中国年度人物,并于2012年荣获感动中国特别奖。
任何名誉都显得微不足道,名誉是虚的轻的,而老人滴下的汗水和受捐助的孩子,是实的是重的。
人性的光辉,绚丽夺目。
2010年,黄贯中在网上得知了白方礼的事迹,大受感动。
他连夜创作了歌曲「一路好走」,献给这位平凡却伟大的老人。
黄贯中对记者说:“虽然我没有机会见到他,但是从心里对这位老先生的举动表示敬仰。作为音乐人,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音乐表达自己的心声。”
很快,弹唱版的一路好走在网上流传开来。
2011年,黄贯中的个人专辑《A小调协奏曲》发行,这首歌也被收录在内。
本文开头的那句话,便是出自一路好走的歌词。
你这样做彷佛不曾怀疑
我还想要 阻止你
你用一个人的力量
打造这条爱的桥梁
但是你如何收场
你这样做是否太过叛逆
我希望我认识你
走在人海未有茫茫
满脸风沙却不浪荡
倦了你就躺一躺
总有人不一样
令这里不一样
总有人不一样
令世界不一样
你这样做彷佛不曾怀疑
我还想要 阻止你
你用一个人的力量
打造这条爱的桥梁
但是你如何收场
你也从来没有想过你会这样
睡得早
春风吹过一片茁苗青草
请你要一路走好
说来十分惭愧,虽然之前听过这首歌,却并未引起我的特别注意。
后来经一位歌迷提醒,我才知道这首歌是黄贯中写给白方礼老人的。
虽然演唱部分的国语发音并不标准,但歌里的真情和敬意已足够滚烫。
前奏里,一列生命之车缓缓驶过。尾奏中,又有一列火车驶来。既是前后呼应,也是承接和延续。另外,电吉他的韵味值得反复欣赏。
作为前Beyond成员,黄贯中被白方礼打动,我一点也不意外。
如果你是一位重度Beyond歌迷,那么你一定知道黄家驹为乐队烙上的公益之印。
与此相关的内容,之前成蹊多次详细做过介绍。
在公益方面,家驹堪称榜样式的人物。
他不仅积极投身香港本地的公益活动,还谱写过大量公益性质的歌曲,如Amani、可知道、送给不知怎去保护环境的人等等。
此外,他对遥远的非洲也格外关注。
一个人对陌生人的关怀,能看出他的修养和格局。
即便在家驹走后,Beyond三子也一直踏着他的足迹前行。
这首献给白方礼的歌就是很好的例证。
家驹的故事,有人在续写,而且不会有终篇。
关于白方礼老人的支教事迹,很多人表示难以理解。
一辈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还把蹬车赚来的钱统统捐给了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为什么要如此苛求自己?本就是穷人,却倾尽所有去帮别人,是不是太傻了?
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李敖在《北京法源寺》一书中,对“善”做过精辟的阐述。
判定善的真伪,要看一个人如何做,而不是看他如何想如何说。
知善不行,算不得善。
李世民为阵亡将士兴建悯忠寺,是善,但只是善因,而不算善行。
如果一个人只有一两金,却肯拿出九钱做善事,哪怕只是一砖一瓦也是善行。如果一个人有十万金,拿出一千两做善事,则只能算善因,很难算善行。
李世民贵为天子,以此而论,他为亡魂盖庙,顶多算善因。假如他不征战高丽,就不会造就无数冤魂,这才是真正的善行。
白方礼,绝不是富裕阶层,他只是万千贫苦人或普通人中的一员。
他至真至诚地热心助人,而且坚持多年矢志不渝,无论是善因还是善行,他都做到了极致。
这正是白方礼令无数人动容的原因所在。
但公益,是一个很窘迫的词。
没错,我说的就是窘迫。
它总会令人陷入为难或尴尬的境地。
如果你去说,就会引发部分人的不适或反感。只有境界相同的人,才可能谈明白。
如果你去做,就会招致一些非议、质疑,甚至攻击。无论你怎么做,也别想逃过。
不说不做,反倒相安无事。
有一个傻瓜式的解决方案,那就是埋头长期坚持,时间是最好的解释。
白方礼就是这样做的。
记得前几年,有人跟我说,把“一路有家驹”的十号公益停了吧,看着别扭。
跟那些试图裹乱的人相比,这些觉着别扭的人算好的了。
我说停不了。
虽然这些文字是我写的,但如果没有Beyond的作品,没有黄家驹带来的音乐启发,我写什么呢?所以,一路有家驹从来都不是我一个人的,除非改名。
后来,这些建议和捣乱都自然消失了,变得特平静。
不是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时间。
下个月,一路有家驹就5岁了。
在过去的5年里,时间抹平了所有冒出的毛刺。
想和说,都不如做来得简单有效。
不过,我一定做不到白方礼的程度,永远也做不到。
我唯一能做到的,是他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