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老底子孵混堂眾生相

老了,愛回憶。我也概莫能外。

這不,今天出門走一遭,出了一身汗,回家淋把浴,卻頓然想起,小時侯進澡堂洗澡的場景。

我記憶, 小時侯上海人冬天洗澡,也不甚方便。多長時間洗一次,參差不齊。家境殷實的,到澡堂頻率就多一些;雙職工的,子女常被父母帶到廠裡浴室,打打擦邊球;家境差一些的,就沒這麼幸運,一個冬天,也只能難得洗一、二次。但春節前,人人要洗把澡,這倒無疑義。

過去浴室,上海人稱作“混堂”。

“混堂”亦有私營、國營或集體之分。

私營的:前店老虎灶,售賣熱水,後店兼開浴室。一人每浴一次人民幣五分錢。國營或集體的:與私營相比,規模稍大些,價格每次人民幣壹角。

“混堂”一到冬季,人滿為患為常態。但見昏暗的弧形穹頂上掛著十五瓦的燈泡,滿池熱氣騰騰,空氣混沌不堪。十幾平方的浴池至少有二、三十個浴客。浴池邊有兩個高溫小水池,一些患腳癬的浴客,一進來,先用毛巾蘸著燙水,燙著腳氣,一副飄飄欲仙的神態。其他浴客或坐或站或仰或泡,用皂擦身的;夥伴間把毛巾擰乾相互乾擦的;間或有比誰擦下來的汙垢線條粗細的,眾生芸芸,仿沸洗澡都是“千年等一回”,非得洗到退一層皮不可。以至於浴池內的水嚴重混蝕不清,就像上海人家下餛飩的水,這大概就是"混堂‘’稱謂的由來。

內池洗好,到外面用清水濾淨。由於當時浴室規模有限,淋浴龍頭只有一、二個,就只有乾著急,老老實實排隊。每次洗澡,總能見到一、二個因空氣混蝕而缺氧暈倒者。解決辦法倒也簡單,抬出去,頭上敷條冷水毛巾,免藥自癒。

待洗好後,到大廳休息。長條櫈上鋪著草蓆,眾生個個“新桃換舊符”,白淨淨,赤條條,個個擺出“誰沒見過誰”的架勢。由於沐浴過程中,人均身上汙垢太多,擦身體力透支,因而都想在休息大廳好生休息,無奈人人大汗淋漓。成年浴客手上一根菸,嘴上天南地北,席上也有人累得睡著打鼾的。服務員見有新浴客進來,會催走佔位時間長的,以讓位給新浴客,個別頭子活絡的,不時會給服務員遞上一根菸,既不影響佔位,服務員還會偷偷多給他人均份額外的熱毛巾。顯見當時就有行賄受賄。我有印象,浴室內服務員,都有超強記憶。當時無更衣箱,浴客人來客往,全憑他們手拿木叉,一一幫客人取衣更衣,從不搞錯。

洗一把澡大概要二、三個小時。何時再洗,各人條件不一。反正洗過了,總是瀟灑走一回了。

啊!這場這景轉瞬就幾十年過去了。社會在進步,時代在發展。現在上海人洗澡當然不能與當年同日而語。現在上海人,在家,不沐就寑,必遭家人數落;在外,不浴入眠,定被同伴詬病。唯此,大多上海人,每天基本養成勤洗澡的習慣,其實這反映的是時代的進步,亦反證,人類文明程度的提高,必須要切實解決人們的需求和物質間的矛盾,唯有加快發展,人類文明才能不斷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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