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嘉:特朗普在“檢測”和“居家隔離”令上如何撕裂美國

朱永嘉:特朗普在“檢測”和“居家隔離”令上如何撕裂美國

特朗普的這一屆任期到2020年要結束了,他朝思暮想的是如何能再連任下一屆的總統,要連任,那就要在4月中旬進行預選,在11月初,也就是11月3日舉行下一屆總統的大選,那就勢必要進行競選活動,要有群眾性聚會,預選和選舉日,要有群眾去投票。但是這次突如其來的疫情衝擊了特朗普的夢想。美國是兩院制,有參議院和眾議院,參議院掌握在共和黨手中,眾議院則掌握在民主黨手上,特朗普是總統,他掌握著聯邦政府,而各州的州長有許多是民主黨人,共和黨人的州長不佔多數。美國是聯邦制,各州的州長由各州的議院自己選舉產生,故聯邦各州之間保持著各自相對獨立的關係。新冠肺炎疫情起來時,直接面對疫情衝擊的是各州的州長,而聯邦政府處於第二線,各州州長要做好防疫工作。在資金問題上,在防疫物資和設備上,需要聯邦政府的支援。如果聯邦政府的心思,特別是聯邦政府總統特朗普的心思不在這個問題上,那麼聯邦政府便會在各種事情上與各州的州長處於對立狀態。紐約州州長科莫是民主黨人,而紐約州又是這次疫情衝擊的震中,從這個視角,可以看到特朗普與科莫之間的矛盾和衝突是很難解決的,因為他們背後有兩黨之間的矛盾鬥爭。

美國的疾控中心是一個相對獨立的單位,作為疾控中心主任的安東尼·福奇可以從科學的層面保持自己相對獨立的身份,他與特朗普之間的關係,始終保持著若即若離的狀態,在白宮每天舉行的疫情簡報會上,他雖然不能公開說特朗普你講錯了,你的話不對,但他的表情便顯示出他們之間有不同意見,他單獨在媒體面前就公開說出自己的意見。這是疫情衝擊下,美國內部各種矛盾衝突關係的歷史背景。而衝突是圍繞二個具體問題展開的,一是“居家隔離”令,它還包括保持社交距離的問題,它會給日常經濟生活帶來許多困難,使商業零售、餐飲娛樂都不能正常進行,勢必使許多人失業。美國在4月份領失業救濟金的人口多達二千二百萬人,佔全美勞動人口的十分之一。所以最反對“居家隔離”令的群體反而是社會最底層的群眾,這也正是特朗普可以利用的群體。他們不懂得如果沒有“居家隔離”的措施,那麼他們的生命和健康在疫情衝擊下去也得不到保障,他們不懂得特朗普在利用他們的無知來謀取連任的夢想。

在檢測問題上,初期有疾控中心實驗室違規操作的失誤,4月18日《華盛頓郵報》透露了箇中原因,早在1月下旬,由於疾控中心違規操作,導致組裝的試劑盒被汙染,26個收到試劑盒的實驗室,有24個出現了無法使用的情況。在2月初便發現試劑盒有錯,到開始糾錯,拖延了一個月的時間,這一段時間也為疫情大爆發埋下了伏筆。目前美國衛生部正對試劑盒研發環節展開調查,疾控中心前任形容這是一次“糟糕的汙點”,“給合眾國造成災難性的後果”。故美國在3月2日宣佈停止公佈檢測人數,同時批准了愛荷華州的一家公司生產試劑盒,在3月9日運出100萬件試劑盒,這樣的生產規模當然滿足不了美國檢測的需要,美國只能從國外進口試劑盒來滿足自己的需要。他們先是從歐洲進口,仍然不夠,便只能從中國進口了。4月17日,美國食品藥品管理監督局(FDA)批准復星醫藥的試劑盒可以進口了。在此前不久,華基因和邁克生物的試劑盒美國也可以進口了,但畢竟遠水救不了近火,它們究竟能提供多少試劑盒,也缺少報導。

4月19日,特朗普在白宮的疫情簡報會上,說美國在新冠疫情的檢測上達到了一個重要里程碑,累計已有418萬人接受了檢測,還當場打開一套拭子、檢測包,表示“我們擁有很多”,“每月至少增產2000根用於檢測的拭子”。這些話引起了州長們的反感,因為與他們的實際感受不一樣。

4月19日,弗吉尼亞州的州長諾森在CNN一檔節目中回懟特朗普的言論,說特朗普在那兒妄想,馬里蘭州的州長霍根是共和黨人,但他同樣斥責特朗普的說法是絕對錯誤的。

哈佛大學研究人員稱,倘若要安全復工,未來一個月,新冠病毒的檢測量需要提高到目前的三倍以上,才能對疫情作出比較客觀的估計。

故4月19日,CNN《國情諮文》節目中,有三個州長對特朗普的說法進行了駁斥,弗吉尼亞州的州長諾森說:

【“我們一直在為檢測而戰。”“檢測並不簡單,我們甚至還沒有足夠多的拭子。”】

另一位州長說,為什麼各州不能充分利用現有檢測設備的能力呢?因為全世界的拭子、拭子病毒運輸液、試劑都很短缺,沒有這些就無法進行檢測。它們不是一起打包供應的,你必須從多家供應商那裡分別購買。

《紐約時報》報道說,根據哈佛大學最新數據,本月迄今為止,每天平均有14.6萬人接受病毒檢測,若要在5月中旬前讓美國重新開放,每日的檢測數應在50-70萬次,所有檢出的病人得到“居家隔離”和治療。要做到這一點,談何容易。

特朗普在推特上堅稱,各州必須增加檢測,完成這項任務,我將與你們同在。他在18日疫情新聞發佈會上,指責州長們“不想使用我們創造的所有檢測能力”。

除了檢測設備上的問題,聯邦政府還應給各州提供必要和足夠的資金援助,採購檢測所需的關鍵組件,才能擴大檢測的範圍。現在的問題首先是缺少必要的資金援助,故紐約市長白思豪對特朗普說:

【“你究竟要紐約去死,還是要拯救紐約。”】

此話說得很尖銳。

美國疾控中心的前主人弗裡登博士說,目前每天15萬次檢測是完全不夠的,幫助各州提高檢測的能力,“絕對是聯邦政府的責任。”

如果真的能增加三倍的檢測能力,那麼被檢測出來的患者是多少呢?目前美國的醫護設備能解決他們的治療和救治嗎?這顯然是一個更大的矛盾。現在還沒有提到議事日程上來,不處理好這些問題,復工婦產又從何說起呢?

我們應先了解一下美國目前檢測率的狀況。紐約時間20日晚5點8分,美國檢測的人數是4003551,感染率是19.5%,而4月18日晚6點,紐約州的陽性是39.7%,新澤西州是30.8%,如果檢測量在目前基礎上增加三倍,檢測出患者數量會是多少呢?誰也沒有預測過。如果在疫情初始階段便開始大規模檢測的話,它的檢測率應是1%左右。檢測率之所以搞那麼多,說明被耽誤的時間多了。此前新聞報導,美國首次發現第一例病人是在1月21日,是一位從歐洲返美的人員。而觀察者網4月23日報導,

【“美國加利福尼亞州聖克拉拉縣21日通報,該縣2月至3月間死於家中的3名居民,屍檢結果顯示生前感染新冠病毒。美媒《舊金山紀事報》稱,這令美國首例死亡病例的出現時間從此前的2月29日提前至2月6日,而該名死於2月6日的女性很可能在1月初就已經感染新冠病毒。美國此前報道的首例新冠肺炎確診病例是在1月21日。”】

如果從那時起便開始著手大規模的進行疫情監測,就不會出現目前這個情況了。關於疫情的嚴重性,中國和世衛組織在1月份就告知了美國政府,這是有案可查的,是誰耽誤了疫情剛起步時的時間呢?不是別人,是特朗普總統自己。

在白宮舉行的疫情簡報會上,有記者問特朗普,在2020年他舉行過幾次大型集會,實際上他舉行了11次大型選舉集會,僅1月21日以後,還就舉行過7次大型選舉集會,最後一次是在3月2日,地點是在北卡羅來納州,有那時集會的照片為證。在那次集會上,便有記者質問,有這麼多人聚集在一起,你是否感到風險?特朗普回答說:

【“我一點也不介意,他們也一點不介意。”】

這可是3月2日的事,從1月21日第一例病患被發現起,到3月2日,說明這四十天時間被特朗普白白耽誤了,所以他對記者那次在白宮疫情簡報會上的質問不能做正面回答,支吾過去以後,又大講起抗疫的偉大成就了。

另一件有趣的事,這些日子有不少人上街抗議“居家隔離”令,有好幾個州的失業工人上街抗議,有的聚集在議會門口進行抗議活動,有的堵塞道路,齊鳴汽車喇叭,有的舉著標語旗喊口號,有的抗議“居家隔離”令使她五個孩子都失業了。特朗普在4月19日的疫情通報會上,又發表熱情支持這些抗議遊行的群眾,說他們是“英雄”,說他們出於“愛國”的熱情,是要回去工作的“偉人”。接著指責相關州的負責人,執行“居家隔離”令過火了。實際上迅速復工復產是與他想盡快恢復預選和大選、連任下屆總統夢想是結合在一起的,那樣做的話,是置美國人民在疫情衝擊下生命安全和健康不顧。儘管遊行者的口號中叫嚷要辭退福奇,甚至喊出“法西斯福奇”的口號,但福奇還是不顧個人安危,他在那個時刻接受美國廣播公司採訪時說:

【“除非病毒得到控制,否則經濟體無法復甦,如果操之過急,抗疫的努力會功虧一簣的。”】

那麼現在什麼人在“操之過急”,不就是特朗普和彭斯這對難兄難弟嗎?在疫情剛起來的1月21日,他們耽誤了二個月時間,後面急著復工復產的又是他們。

紐約時間4月20日晚上5時38分,美國累計新冠肺炎病人是782159例,較24小時前新增26626例,檢測的數字是4003551,感染率為19.5%,死亡41826人。

紐約時間4月21日晚5時34分,美國確診累計病例820104例,24小時新增37945例,這個數字又創了記錄,過去增幅一般在3萬人左右,現在一下子增加到3萬7千多人。檢測的人數是4155178次,較前一天檢測人數增加了152627次,即15萬2千次左右,而檢出率上升到21%左右。這說明隨著檢測人數的增加,患者人數亦按照比例迅速上升,疫情的衝擊越來越兇了。依照目前發展的趨勢,5月1日復工的那一天,在這一週左右的時間病患會增加多少,對美國的醫療系統會帶來多大的壓力。如果不限制人員流動,疫情還會更迅猛的發展,這是擺在特朗普面前的難題。如果美國從目前檢測的數量翻三倍,那時美國的病患數量會不會在現在基礎上翻三倍呢?它的結果,只能是苦了美國人民,有多少人將為此付出生命和健康的代價啊。經濟上要遭受多大的損失啊。目前的二千萬失業人口,如果上升五、六千萬,這幅爛攤子如何收拾啊。這又能怪誰呢,問題不在別處,而是出在特朗普身上。所以特朗普想甩鍋,推卸自己的責任。這個鍋甩得了嗎?最終還只能套子自己頭上。如果有人把特朗普歷次在白宮舉行的疫情簡報會上的發言按時間排下來,與當時疫情的實際情況相對照,那些話不都成了笑話嗎?回頭想想,特朗普實在可憐,好好的地產商放著不幹,偏要搶一個總統的位子來做一下,下臺時的日子可就難過了。政商二業運行之業態不同,規則也不同,可謀得一時之利益,從長遠看對二者都不利。商人從政,可獲得初始之利益,而能善始善終者極少。

【本文原載“朱永嘉讀史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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