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岱的父親一次吃下十斤肥鵝十碗滷麵,高品味吃貨的養成有多難

魏文帝曹丕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三世長者知被服,五世長者知飲食。元代也有一個類似的諺語說:三代仕宦,學不得著衣吃飯。

大致的意思是,一個真正有品味的吃貨的養成,通常需要幾代的富貴積累。這種說法用在明末文學家張岱身上,最為恰當。張岱留下過許多飲食文字,這裡就不細說他的種種經驗,只看看他家世積累的綿厚。

張岱的高祖張天覆,號內山,嘉靖年間考中進士,在吏部、兵部等處任職,後來做了雲南按察副使。他的兒子也就是張岱的曾祖父,名叫張元汴,號陽和,隆慶五年狀元及第。

張岱的父親一次吃下十斤肥鵝十碗滷麵,高品味吃貨的養成有多難

張天覆是一個很會享受的人,當年回鄉之後,在紹興南面的鑑湖邊上建造一處宅第,周圍林木環繞。張天覆對兒子張元汴有些忌憚,每天和一幫朋友在宅中飲宴,又擔心被兒子撞見,受到責怪,飲酒時總要派一個小童子爬到大樹上,一看見張元汴的船遠遠駛過來,童子趕快進去通報。張天覆那邊立刻撤去酒席,換好衣冠,端坐著等兒子進門。兒子一走,重又開始豪飲。

後來張元汴考中狀元,張天覆樂瘋了,大張宴席,飲酒賦詩,以誌慶賀。結果樂極生悲,得了一個痺症,六十二歲就死了。

張岱的祖父張汝霖,號雨若,萬曆二十三年考中進士,做過清江縣令、廣昌縣令。萬曆三十四年,在做山東鄉試副主考時,因為行事不當,失去官職。張汝霖歸鄉,開始蓄聲妓,弄絲竹,過了一段瀟灑日子。張岱對於富貴生活的記憶,許多都來自祖父在世的那一段日子。

張汝霖講究吃,給張家做廚子就是一件很難的事,菜做得不好,可能會捱打。張岱在《快園道古》中說,祖父有一次嫌肉燉得不好,把廚子痛打了一頓。廚子委屈極了,哭道:“老爺要炒炒,吃過了;老爺要熩熩,吃過了。別無煮法,叫小人怎地?”

從廚子的抱怨來看,張家老爺愛吃肉,不停地改換烹製方法,吃膩了就要求廚子換一換花樣,可廚子又做不好別的,好不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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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汝霖曾經組織了一個飲食社,成員包括杭州的包應登和黃貞父先生等人。

黃貞父是一個講究的食客,經常與杭州的許次紓一起宴會。包應登,字涵所,擔任過福建提學副使,非常有錢,在西湖邊築有幾處別墅,又建造高大的連體樓船,一條船上可以擺宴席、觀戲劇,另一條裝載書畫,再一條收藏美人。樓船往來於西湖之上,載歌載宴,稱得上窮奢極欲。

張汝霖和許次紓、包應登這樣的人一起琢磨飲食,其精緻可以想像。幾個人還痴迷戲劇,張汝霖從萬曆年間開始先後組建了幾個小戲班,燒錢敗家的營生幹了不少。

吃過玩過之後,張汝霖又編了一本《饔史》,一共四卷,內容大多參考稍早前的《遵生八箋》。張岱不大喜歡,認為“猶不失椒姜蔥渫,用大官炮法”。後來張岱自己動手,對《饔史》加以削刪增改,搜輯訂正,名之為《老饕集》。張岱在餐桌上的閱歷當然不能和祖父相比,所以他說“窮措大亦何能有加先輩?”

可惜,張岱經手的這一本《老饕集》並沒有留傳下來,估計其中不會有多少獨特的菜餚。張岱說過“割歸於正,味取其鮮,一切矯揉泡炙之制不存焉”。據此推測,張岱強調食材本身的滋味與品質,反對過分烹飪,可能也和祖父的鋪張做法有些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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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岱的父親張耀芳,字爾弢,屢試不第,一直到了五十多歲,才在魯王府中謀得一個職位。張耀芳身軀龐大,食量驚人,早年曾經和表兄弟比賽飯量,每個人吃下一隻十斤重的肥鵝之後,張耀芳又用煮鵝的湯汁做面滷,連吞十幾碗麵條。在他去世的那天早上,還和往常一樣吃了許多東西,最後無疾而終。

其實到了張耀芳這一代,張家的家境已經大不如前,但張家人對於飲食的講究絲毫不減,張家菜品之精緻遠近聞名。有意思的是,張氏兄弟們對於飲酒都沒有半點興趣,也沒有酒量,沾酒就會臉紅,最誇張的是,吃下一點糟茄子他們的臉都會大紅。所以吃飯之時,端上來一盤好菜,他們會一掃而光,卻滴酒不飲。遇到宴請賓客的時候,也是如此。

當地有一個人名叫張東谷,十分貪酒,對張氏兄弟的飲食習慣不以為然,說:“爾兄弟奇矣!肉只是吃,不管好吃不好吃;酒只是不吃,不知會吃不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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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耀芳的地位,與他的父親張汝霖、祖父張元汴根本不能相比,張家的經濟全靠張岱的母親陶氏經營,稍稍有一些積蓄。陶氏死後,張耀芳的財物大半被小妾佔有。分到兒子們名下的就十分有限。即便這樣,到了張岱這一代,張家最初也還勉強算一箇中產之家。

張岱繼承了祖輩的嗜好,講究飲食,在給自己寫的墓誌銘中,如此總結自己的喜好,精舍、美婢、鮮衣、美食、駿馬,樣樣喜歡,樣樣費錢。

於左 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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