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有一部羅馬尼亞電影《四月三週兩天》,講述一個女孩陪著她未婚先孕的朋友去墮胎。
蘇聯解體前夕的1987年,其時還是社會主義國家的羅馬尼亞仍有明確法律禁止墮胎。
兩人聯繫到了願意做手術的醫生,並估算著籌集到了一筆數目不小的錢。 不想,她們所籌的錢無法滿足醫生的要求。
在做手術的地點——一家廉價旅館裡——醫生提出用女主的身體做交換。
為徹底幫助朋友,女主答應了醫生的要求。
影片名字叫“四月三週兩天”,正是女主朋友從懷孕到墮胎的時間總長。
中國目前是墮胎合法的國家,對很多女性而言,如果懷了孕又不想要孩子,用錢擺平就行,街上隨處可見各種人流廣告,三分鐘無痛諸如此類。
所以當年橘子看到這部電影時的感覺是震驚的,女性連墮胎權利都沒有?
而今年,一部美國電影再次展現了這種問題。
《從不,很少,有時,總是》
本片講述了生活在賓州小鎮的17歲少女Autumn發現意外懷孕之後。
因為自己所在的州墮胎不合法,在表姐的陪伴下前往紐約墮胎的三天經歷。
很多人應該不太瞭解美國墮胎問題。
1973年美國最高法院關於“羅伊訴韋德案”的判決,事實上承認美國墮胎合法化。
但此後的幾十年間,關於女性是否可以自由墮胎的爭議從未停止。
支持“墮胎權”的人士認為這是女性的自主權利,女性有權“掌控自己的子宮”;
反對“墮胎權”的人士則認為這是對生命權的侵犯。
2007年的電影《朱諾》裡,15歲的朱諾懷了孕便打算生下來;
在美國許多州,女性墮胎變得越來越難,甚至越來越不可能。
2019年以來,美國喬治亞州、肯塔西州、密西西比州、俄亥俄州先後通過了反墮胎法案,規定在醫生檢測出嬰兒心跳後就不允許墮胎。
這也就意味著懷孕6周左右即禁止墮胎,但許多女性在這個時候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懷孕。
猶他州和阿堪薩斯州的反墮胎法案則禁止懷孕18周以上的女性進行墮胎,但對於性侵懷孕、亂倫懷孕等情況可以例外。
阿拉巴馬州通過了一項幾乎全面禁止墮胎的法案,規定除危及孕婦生命安全外的所有情況下都不得實施墮胎,幫助或試圖幫助墮胎的醫生將面臨重罪指控,這也是美國最嚴格的一項反墮胎法案。
而密蘇里州禁止懷孕8周以上的女性進行墮胎,成為美國唯一一個沒有合法墮胎渠道的州。
世界步入2020s了,卻正在發生如此荒誕的事情。
《從不、很少、有時,總是》這部電影正是在如火如荼的反墮胎權背景下展開的,導演沒有一味賣慘,而是如實記錄了兩個女孩的三天“墮胎”之旅。
女主17歲,和媽媽、兩個妹妹以及媽媽的男朋友生活在一起。
媽媽比較照顧兩個小的,而媽媽的男朋友對她總是有意無意的言語騷擾。
女孩比較內向,沉默寡言,所以懷了孕也沒有告訴任何人,而是去了一傢俬人診所。
她本來還抱有一絲希望,但驗孕、照b超兩套坐下來,最終確定是懷了孕。
女孩眼裡沒有一絲欣喜。
只有惶恐和不安在蔓延。
女孩並不想要這麼孩子,詢問醫生能否墮胎,醫生給她看了反墮胎視頻。
女孩回去上網搜尋,發現她所在的州,賓夕法尼亞州是不允許墮胎的。
如果是意外,如強姦、亂倫、危及生命等等情況才可以,並且未成年人還需要在父母的陪伴下進行手術。
女孩和家人關係並不好,她並不想讓他們知道這件事。
她本想自行流產,吃維生素;
捶打自己的肚子,一邊錘一邊哭;
但這些都沒有用,還是表姐察覺到了她的異常。
兩個未成年的女孩結伴去了紐約,決定去那裡做手術。
因為沒有足夠的錢,她們只能選擇做長途汽車。
一番奔波來到紐約後,女孩在布魯克林重新檢查了一遍。
發現胎兒已經18周,與她之前檢測的10周出入太大了。
而紐約布魯克林這個機構只能給12周及以下的懷孕女性提供墮胎手術。
工作人員將女孩的檔案轉去了曼哈頓的一個機構,但女孩的時間緊迫。
因為沒有足夠的錢,所以她們在紐約流浪了一夜。
第二天去曼哈頓,本來是可以用醫保報銷的。
但女孩家長會收到通知單,於是工作人員為她預約了另一種,這就意味著需要更多的錢。
而且手術需要兩天時間,第一天用來擴充,第二天才能進行手術。
所謂三分鐘無痛根本就是個洗腦包。
因為把錢全部花在了預約上,加上逗留的時間太久。
女孩們沒有足夠的錢吃飯、住宿,甚至也沒有回去的路費。
無奈之下,表姐約出了之前一直在巴士上和她搭話的男孩。
男孩看起來條件很好,一直想帶表姐去派對。
但表姐表示自己只能在這附近,不願意跟他去。
所以男孩帶她們去了保齡球館、ktv。
期間對錶姐動手動腳;
最後,萬般無奈之下,表姐只好出賣色相向男孩借到了回去的車費。
故事結局,女孩手術成功,終於安心地在回程的巴士上睡著了。
這短短的3天兩夜,導演不止探討了墮胎的問題,對於女性在日常生活中的困境也有廣泛表現。
被內衣帶子勒出印記;
生理期疼痛要吃一大瓶止痛藥;
昭示擁有自己的身體權是使用釦針穿一個鼻環;
當表姐問女主想沒想過做一個男孩時,女主毫不猶疑的回答——經常想。
當然,還有她們在生活中遇到的形形色色的男人們。
騷擾她們的老闆;
不懷好意的母親男朋友;
在學校裡辱罵女同學的惡霸。
巴士上不厭其煩的派對男;
地鐵裡猥瑣的白領;
對著她們拉下拉鍊,肆無忌憚地騷擾著;
她們就像小羊羔,在惡意滿滿、充滿危險的周遭環境中戰戰兢兢的生存。
她們缺乏警惕性和保護自己的能力,為了瞞著家人去紐約墮胎,逃地鐵票,還要犧牲色相才能賺到回家的票錢。
但你壓根對她們指責不起來,因為,她們還是未成年女性。
片中最有力也最令人難過的一段情節是在診所裡,女主角被醫生問到被性侵的歷史,用“從不,很少,有時,總是”四個選項去描述遭遇。
開始女孩照常回答。
“你的伴侶是否曾經拒絕戴安全套”——“有時”
“你的伴侶是否違揹你的生育意願,或試圖是你懷孕,即使你並不想”——“從不”
“你的伴侶是否曾經威脅或恐嚇你”——“很少”
“你的伴侶是否曾經毆打你,扇你,或在肉體上傷害你”——“有時”
等到問題逐漸深入時,
“你的伴侶是否強迫發生性行為,儘管你並不自願。”
她淚如雨下,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由此,我們可以推測出,女孩懷孕很可能是在對方拒絕使用安全套,並且對女孩暴力對待之後懷上的,這才是她不得不墮胎的最重要原因。
很多反墮胎人士認為斷絕墮胎應該是先防止意外懷孕,胎兒本身並沒有罪,這個邏輯實在太“白左”了,壓根沒有考慮到現實情況:
女性從出生到死亡,到底經歷過多少“不情不願”。
童年時,被醜惡的戀童癖盯著;
長大了,被同校的惡霸騷擾著;
出社會,還油膩的上司侵犯著;
當然,還有各種見色起意的路人;
甚至於和自己有著親密關係的男友、丈夫,亦有可能用暴力對待自己。
橘子記得李星星事件後,有博主讓大家留言有沒有過受過同樣的傷害。
評論和私信數不勝數,觸目驚心。
當然,這些騷擾大部分都是可以避免的,我們可以小心再小心,如果遇上了,法律的幫助也可以讓人及時止損。
但如果是因為上述情況意外懷了孩子不想要,我們能有不想要的權利嗎?
隨著社會的進步,女權的崛起,橘子以為是可以的,女性完全可以掌握自己的身體。
如果連控制自己身體的權利都沒有,其他的權利怎麼保證?
然而大多數情況是:
國內曾經的青春片裡面墮胎如此廣泛,是因為在傳統觀念裡覺得未婚先孕是羞恥的、醜惡的,女孩們不得不流掉。
而國外的青春片沒有墮胎,是覺得墮胎是謀殺,剝奪了胎兒的生命,所以女孩們就算再不願意也要生下來。
然而問題的關鍵並不在於國內青春片都是墮胎和國外青春片不讓墮胎。
而是墮與不墮、生與不生,好像從來就由不得女性做主。
現實裡,各種各樣的代孕、反墮胎法點亮全球。
懷孕、生子變成不是自己能夠決定的,女性逐漸變成被子宮綁架的工具。
《使女的故事》似乎變成了現實。
真的令人懷疑這個世界到底是往前走,還是在往後走,亦或者,從來就沒有人想要關心女性是否應該擁有身體權這個問題。
我又想到了20年前那個政策,和如今美國的反墮胎法案對比起來,真是太諷刺了。
當覺得一個國家人口多的時候,強制abortion;同樣的當覺得人口少的時候,強制生育。
靠,女性也太難了吧!
悲哀的說一句,儘管關於法律應不應該禁止墮胎的爭論還在繼續,但實際上能幫助到女性的還是女性自己。
當片中的女孩進行手術時,周圍環繞的都是女性。
這個時候,男性集體缺失了,背後的原因,令人細思極恐。
而當表姐不得不犧牲自己的色相去換回程的車票。
兩個女孩子偷偷又輕輕的勾勾手指,大概是全片最戳心的一場戲。
女孩們無力無助、敏感脆弱卻又互相憐惜,令人想哭又長嘆一口氣。
到底什麼時候,我們才能真正擁有自己的身體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