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故事丨红豆生南国(三)


  大楚献元七年,魏帝宇文烈忽遣十四万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挑起战端,一举侵犯边境,夺回六年前割让的城池,公然撕毁两国盟约,楚国朝野上下皆惊。皇弟即刻命令缉拿魏帝八子宇文轶,可等御林军气势汹汹地闯进公主府,驸马平时所住的偏殿早已人去楼空,不见踪迹。


  宇文轶是我的驸马,他突然凭空消失,我也脱不了干系。皇弟和母后一度怀疑是我故意放跑他的,虽没有大刑逼供,但给我的脸色都不好看。


故事:故事丨红豆生南国(三)


  天地良心,我真的是冤枉的。我与他成亲两年,一直相敬如冰,他过他的,我过我的。宇文轶谨言慎行,温和有礼,从未在我面前行差踏错。我只是会偶尔碰见他,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和动向?但无论如何,我难辞看管不力的罪名。


  南北两朝貌似平静了数十年的浑水终于沸腾起来。既然人家要打,我们也不怕,皇弟刚刚掌权不久,还是非常依赖那帮重臣,且好大喜功,一意孤行,派前朝老将吴起倾全国之力率军反扑。


  战争一触即发,但有楚国的二十万大军坐镇,以多胜少,并无人感到十分恐慌。楚国人皆暗暗希冀此战能够扬眉吐气,给魏国当头一击,未料这才是灾难真正的开始。谁都没有想到三朝为将、开国功臣吴起竟然会临阵叛变,归降魏国,亲开城门,引狼入室。


  朝夕之间,天翻地覆。大楚自建国以来从未遭受如此重创,一败涂地。


  二十万楚军自然有大半不肯归顺,便被敌人割下头颅,杀得片甲不留。鲜血流淌浸没边关数十城,横亘两国的沧江水已经红透,变成了血江。


  忠魂野鬼在夜空悲嚎哀泣之时,皇弟还在他粉黛三千的后宫花天酒地,高枕无忧。


故事:故事丨红豆生南国(三)


  等我们得到噩耗,破竹之势的魏军距离阳陵不足百里。大楚毕竟气数未尽,大臣们虽个个仓惶如丧家之犬,但仍克制冷静地提出对策。为今之计也只有让皇弟携剩余兵力,离开阳陵,去易守难攻的常州避难——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宫人们哭天抢地乱窜,百姓们声泪泣下哭嚎。但他们的生死去留谁都顾不上了,皇弟只顾得了母后和我,我只顾得了朝夕相伴的雪衣。


  逶迤十几里的一众队伍,为首奔驰的马车中挤着七个人,有侍卫快马加鞭,急若流星,大喊:“报!”


  豆大的青汗一颗一颗地自皇弟鬓角洇出,惶然嘶叫:“说!”


  “启禀皇上,大将军已发现魏军的踪迹,我们的速度还是太慢了!”


  皇弟的脸霎时沉得比炭还黑,狰狞地望向两个瑟缩在角落不敢吱声的宠妃,语调无比冰冷:“你们,滚下去!”


  “不要啊!”宠妃们惧得花容失色,汗如雨下。其中一个更是颤颤巍巍地跪行到他脚下,苦苦哀求:“皇上扔了贤妃姐姐不打紧,可您千万别抛下臣妾呀,臣妾肚子里还怀着您的龙种,对大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贤妃见状气疯了:“好你个贱人,想不到你如此忘恩负义,阴险歹毒,看我不杀了你!”


  两个宠妃扯头发、掐脖子地扭打起来,很快被皇弟一人一脚不耐烦地踹下马车。咕隆两声,余音回响。


  我与雪衣相握的手浸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惊见此幕,张开喉咙,竟吓出一串咯咯的盲音。


  皇弟将冷酷的目光转向了其他人,服侍母后大半辈子的秦若姑姑跪下磕了两个响头,老泪纵横:“太后,奴婢下辈子还伺候你。”


  母后也哗啦啦地流下眼泪:“秦若,如果有办法,你一定要活下来。等事情过去,我会派皇儿再来寻你的。”


  秦若依依不舍:“老奴谢主子大恩。”说罢主动跳下马车,淹没进死寂茫茫的暮色。


  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高呼:“不,你们不能赶他走。你们要是赶他下车,我也跟着下车,你们……”话未说完,竟无法忍受撕心裂肺的痛苦,放声哭泣。


  皇弟和母后经此浩劫,早已变了一个人,不再是我熟悉的可亲模样。母后没有感情地叹息:“素节,你实在太不懂事了。”


  或许他们到现在还在怀疑宇文轶是我放走的。我气血翻涌,头脑一热:“好,你们不相信我怪我,干脆让我也去自生自灭好了。”


  雪衣喉结滚动,隐忍道:“公主放心,小人不会有事的。雪衣今生今世、生生世世永远都是公主的人。”


  他唯一回应我满腔爱意的告白,却是吐露在生死离别之际。


  雪衣纵身跃下马车,轮子骨碌碌地朝前滚动,的确加快不少。可我耳中嗡嗡嘈杂,听不见任何声音,于我而言,真正的黑暗已在此刻降临。我浑浑噩噩地站起身,扶住车辕,也要作势往下跳。


故事:故事丨红豆生南国(三)


  皇弟上前拦住我,直接用力挥一巴掌:“你疯啦?!”


  我被打痛了却没有哭,瞪着两只血红的眼睛,形似疯魔:“你别管我,无论是生是死,我都要和他在一起。”


  我从没见过皇弟如此憔悴潦倒的样子,似乎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了。他嘶哑着声音恳求:“阿姐,别走。”


  他的话湮灭在我纵身一跃,割过耳边的冷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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