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芽子的故事(十六)

一到四年級,豆芽子的班主任象走馬燈似的換個不停,以至於他無論怎麼想都不起一個老師的模樣。到了五年級,來了一個新班主任,她中等個頭,身材微胖,留著齊耳短髮,一雙大眼睛炯炯有神,讓豆芽子初次見面就望而生畏,有種獵物和獵手之間的凝視。這個人到中年的老師,有著雷厲風行,風風火火的性格。她工作認真負責,有較強的上進心,這就讓豆芽子和同學們進入了一個空前緊張學習狀態,這時候才發現以前的學習環境是多麼的悠閒和自在。放學後不再可以天馬行空的瘋玩,因為要補課,經常性的補課至七點。而豆芽子和同學們總是每晚餓著肚子,踏著夜色往家趕。補課的內容,竟然從一年級的拼音給大家補,當然這時候豆芽子和同學們才發現,大多數人的拼音學得是一塌糊塗。從無到有,從弱到精,大家慢慢了解到了老師的良苦用心。

老師是個語文老師,她善於利用學生的興趣開發同學的思維。為了讓大家喜歡寫作文,她讓大家每人寫篇描寫自己的文章,然後她來唸,讓大家猜,猜出來就是好作文,猜不出的就是不及格的。這下子在全班猶如油鍋裡倒進了一瓢水,瞬間炸了鍋。 豆芽子也費盡心機的研究作文,咬禿了幾個指甲蓋,終於大功告成。在老師讀豆芽子的作文時,一句畫龍點睛之筆,讓全班同學致指向豆芽子,就是一個經常淌著口水的同學!從此豆芽子由一個怕寫作文的孩子,轉變喜歡上了寫作。

一個時期豆芽子迷上了打乒乓球,讓爸爸買了個好球拍,一到下課、放學,那是拼命玩。一次被老師發現,直接把球拍搜走,並留下一句話,期末考試還給你。豆芽子雖然非常懊惱,但是也不敢反抗,只好度日如年地等待著考完試。考試結束後,沒想到看上去大大咧咧的老師,竟然主動將球拍還給了豆芽子,讓豆芽子對老師真是刮目相看。

豆芽子不招老師待見,除了學習不好,就是上課不注意聽講開小差,還愛接老師話巴。以至於每次開家長會,老師總是惡狠狠對豆芽子爸爸說:你的這個兒子要不早領回家,學也白學,到了也是個上民族中學的料。這個民族中學是全市最差的學校,去這個學校上學,就象一個學生人生宣判終結了一樣。當然這個場景豆芽子沒看到,都是爸爸開完家長會回來,邊打邊描述出來的。老師喜歡猜題,真是同行是冤家。為了讓班裡同學能夠都在中考順利取得作文好成績,她先是佈置了一篇為老師送坐墊的作文,然後找出好的進行點評,繼而讓大家熟背。她邊佈置邊自嘲說:閱卷的老師看到一篇一篇都是一樣的,肯定要罵我這個老師了。說完後,用她特有的爽朗大笑起來,用現在的話說就是一個神勇無敵的女漢子。

豆芽子喜歡上了攢錢,但是爸爸媽媽從來不給他零花錢,過年長輩給的押歲錢也會被收繳充公。唯一可以節省的,就是每天早上給的兩角錢,包含一碗麻糊湯和兩根油條。於是豆芽子每天堅持不吃飯,或者少吃,一個月下來,竟然攢了兩塊多,當時大人的工資也不過二三十元。唯一的後遺症就是每到中午第二節課後,不僅腸胃打架,咕咕叫的讓同桌都引起關注;而且有些頭暈眼花,感覺走路都打晃。以至於後來中考考上了重點高中,回來跟母親嬌嗔道:要是早上吃飯,估計還能多考幾分。雖然肚皮遭了罪,可是畢竟成了有錢人。為了顯擺,豆芽子還特意從家裡翻出來一個票夾子,把所有的錢都裝在裡面,每天貼身放在內衣口袋裡,心裡特別踏實。平時買個小東西,他會把票夾子拿出來,打來後慢慢掏錢,讓小販們看到他十多張一毛兩毛的票子,然後驚歎道:這小孩咱這麼多錢!可是多年後,為什麼豆芽子再也不攢錢了呢?也許是因為才上班時,一個受他尊重的領導一句子有錢就花的話,徹底顛覆了他的金錢觀。手腳放開了,窟窿就越來越大了,越來越入不敷出。好的習慣要堅持,可是堅持到底是多麼的艱難。

三十年後豆芽子瞭解到當年老師的實際情況,不僅肅然起敬,而且那些曾經對老師的怨恨也蕩然無存。就是當時的老師有兩個孩子,一個上中學,一個小小學,都需要她來照顧。想想當時我們披星戴月回家,而老師已經辛苦加班近兩個多小時,即沒有加班費,也沒有免費的晚餐,還要回家給孩子們做飯。而更加用心良苦的是,當時她的丈夫由於交通肇事正在羈押期間。她在努力工作和照顧家庭的同時,還要兼顧疏通丈夫的事情,真是豈一個難字了得。再對比現在的老師,無論是道德操守,還是盡職盡責上,真是不可同日而語。城市本來很小,豆芽子無論在任何時候遇見,總是恭敬有加。好多次幫她付過早餐,下雨時送她傘。每次做些事的時候,她總是用那用曾經讓豆芽子不寒而慄的大眼睛審視著他,不過這裡更多的是一種慈愛和不解。曾經一回她感慨對豆芽子說:以前對你不太重視,反而現在對我很好;而曾經她寄予厚望且精心呵護的寶貝,竟然多年後對她視若不見,哪怕是她主動搭訕,他也裝作陌路。這竟然成了老師的心結,也是多年來無法破解的迷。其實這件事情很簡單,過去的寶貝,現在成了棄兒,他無法接受和麵對,所以不願再和老師敘舊。怕揭開自己的傷疤,也怕讓老師失望。只是他不明白老師對待自己的學生哪會這麼狹隘呢?也許當時會對學習的優劣有看法,但是長大以後都是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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