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最為內地觀眾所熟知的電影大概就是《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和《色戒》了吧，然而與前者相比，《色戒》卻成為了大家津津樂道的談資。我相信大多數人知道《色戒》是由於電影裡大膽裸露的色情鏡頭所引發的爭議，甚至於即使找不到完整版的電影資源，也要在網絡的汪洋大海當中找出“《色戒》大尺度刪減鏡頭”這樣的短視頻來一睹湯唯和梁朝偉的風采。
也同樣是因為電影的情色鏡頭，使得很多人已經不再去關心這部電影究竟在講一個什麼故事，甚而將它看作一部三級片。電影《色戒》並非小說原著的照搬，它在原作的基礎上增添的細節非但沒有使故事冗長多餘，反而是將隱藏在幾千字的故事背後的故事都完完整整的呈現了出來，同樣也使得人物都更加血肉豐滿。
不得不看的情色鏡頭
我以前覺得任何一部電影中的情色鏡頭都可以用一組空鏡頭來代替而對電影毫無影響，事實上大部分的國內影視劇作也確實是這麼做的，當男女主人公相擁即將要翻雲覆雨的時候，鏡頭總是掃興的轉變為隨風擺動的白色窗簾或者搖搖晃晃的燭火，以此來象徵性的代表男女情愛之事。然而，這部電影裡面大膽裸露的情色鏡頭卻不得不看。毫不誇張的說刪減了情色鏡頭的《色戒》會變成一個遭受宮刑的太監，不但身體不再完整而且內心也會變得不倫不類。
《色戒》裡面的情色鏡頭是李安導演精心設計的神來之筆，導演通過多次毫無遮掩的做愛鏡頭才將一個完完整整的易先生呈現給了觀眾。如果少了這些鏡頭我們甚至於無法理解王佳芝的所作所為更無法準確的掌握易先生的人物形象。
事實上這部電影裡存在著兩個易先生，一個是穿著西裝，不苟言笑永遠一本正經的易先生另一個則是一絲不掛和麥太太肉體糾纏在一起的麥太太的情人。易先生是汪精衛身邊的重要人物，他每天都要遊走在生與死的邊緣，或許他隨時都有遭人刺殺的可能。但在外人看起來，他是寵妻的好丈夫，他似乎永遠是那麼的處事不驚，永遠都大權在握。
然而作為一個人，他的內心是有恐懼和慾望的，可他不能，時局也不允許他表現出一點點內心的真實想法來。在沒有遇到麥太太之前他更像一個沒有七情六慾的行屍走肉而不是一個完整的人。而最最諷刺的是，易先生的屬下早已對麥太太的身份起了懷疑，並且跟蹤鄺裕民掌握了一定的信息，然而易先生直到事情敗露前都對此一無所知。由此也可見易先生生活的艱難境遇。直到麥太太的出現才打破了他平靜如水的生活，給他帶去了新的生活情趣。與此同時，麥太太也成了他感情的宣洩口。
當然麥太太並不是一開始就可以讓易先生丟盔卸甲做一個正常人，這一變化的過程自然也是通過幾次情色鏡頭來表現的。
第一次的時候，易先生還只是易先生，麥太太甚至不能被看做是易先生情慾的發洩工具。那個時候，易先生只是把麥太太看做是一頭久久難以掌控的獵物，他內心長期以來的控制慾促使他去粗暴的佔有麥太太，從而來宣告自己的勝利。所以他捆綁麥太太，用皮帶抽打她，併發出“有這麼難麼？”的質問。
隨著兩個人的逐步發展，易先生才漸漸把麥太太當做知己一樣的人物，他才敢在麥太太面前一絲不掛，才會把自己像個孩子放心一樣交給麥太太。通過影片中的情色鏡頭可以很明顯的看到兩個人都沒有愛的歡愉，麥太太是面目猙獰的痛苦，而易先生則彷彿用盡了全身力氣一樣要鑽進麥太太的身體裡。因此他和麥太太做愛更多的是以此來宣洩內心的恐懼和壓抑，而這些在他穿著衣服的時候是不能有絲毫表露的。這一點在王佳芝對我黨人員老吳的心跡袒露也可以看出來。
“他不但要往我的身體裡面鑽，還要像一條蛇一樣往我的身體裡越鑽越深......每次他都要讓我痛苦的流血，哭喊，他才能夠滿意，他才能夠感覺到他自己是活著的，在黑暗裡只有他知道一切是真的。”因此電影通過易先生的兩種截然不同的狀態來塑造人物形象的。如果少了情色鏡頭，觀眾便很難走進易先生的內心世界，很難去窺探被易先生深深隱藏起來的真實情感。
該死的愛國主義
如果只是簡單地將《色戒》總結為一個失敗了的愛國主義的故事，那麼電影和小說都不足以被稱為經典。但”愛國主義”這四個字又確確實實是整個故事的靈魂所在。
和劇中存在兩個易先生一樣，劇中也同樣存在著兩個王佳芝，準確點說是一個王佳芝，一個麥太太。電影的前半部分旨在塑造一群愛國的大學生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形象。他們假扮社會名流，接近易先生並試圖刺殺他。然而他們精心準備的計劃卻因為易太太一句要搬回上海了就輕易的破滅了。對於得知消息的其他人而言內心只是一種不能刺殺一個走狗的失望，但王佳芝的內心卻是絕望的。因為她對此作出的犧牲最大，她為了做易先生的情婦而將自己的處子之身給了團體中唯一有性經驗的粱閏生。但他們的努力到頭來卻一無所獲。
影片和小說由此便已經染上了悲劇氣氛，並且也由此揭示了電影和小說所要真正探討的問題：在愛國主義面前，人人都可以犧牲麼？這些口口聲聲要拯救中國拯救億萬萬同胞的愛國志士們，到頭來卻平白的讓一個無辜的弱勢女子受了最大的傷害，而她們才是這個世界上真正的需要被拯救的人。
當出現第二次機會的時候王佳芝依舊選擇了執行任務，但很難說這是因為愛國還是僅僅因為內心的不甘。這一次王佳芝徹徹底底的變成了麥太太，她所面臨的的挑戰和犧牲也更大。她需要完整的記住香港的各種商品市價，需要提心吊膽的沉著應對可能隨時發生的意外，她更需要做好隨時犧牲生命的準備。而這一切同樣是她所本不應該承受的。
在和老吳的談話中，王佳芝說“每次最後他身體一抽倒下來，我就在想，是不是這時候，你們是不是應該衝進來朝他的後腦開槍... ...”事實是組織上還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這讓備受煎熬的王佳芝一次又一次的感受到了失望。反觀易先生對麥太太，又不可謂不真心。王佳芝和易先生在日本酒館的時候，王佳芝對易先生深情的唱著“郎阿浪咱們是一條心。”這也暗示了王佳芝的心理變化。
直到行動當天，王佳芝收到了易先生送的鑽戒。而在千鈞一髮之刻，她選擇放走了易先生。這不僅僅意味著之前她付出的所有努力都付諸東流，更有可能會給整個隊伍帶來殺身之禍。但她依舊那麼做了，從王佳芝顫抖的嘴唇和稍有變形的面部表情，可以看出其實可以看出王佳芝的內心是經過了一番劇烈的掙扎的，而她之所以這麼做除了對易先生的感情以外，更主要的原因便是她用這樣的方式來反抗所謂的愛國主義。
最後
《色戒》就是一場靈與肉的生死較量，它既是愛國志士與漢奸走狗的較量，更是劇中人物自身的內心較量，這種較量並沒有一個十全十美的結局，所以最後易先生贏了，王佳芝們死去了。可同樣的，王佳芝也贏了，因為她終於自主的為自己的命運做了一次決定。而影片所引發的問題依舊值得深思。
原創:周童 公眾號:周阿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