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老劇複習環節。
由於《嘆息橋》後遺症我又開始複習林保怡另一部代表作《鑑證實錄》了。
該劇可能是我童年第一時間追得最全的港劇，所以多年來一直沒列入複習名單，但是現在重看一遍哪怕很多案子記得來龍去脈依然覺得很好看。
（老劇需要劇透預警嗎？）
（還是預警一下吧有劇透哦）
“好看”的感覺
“好看”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首先是不尷尬、流暢、有進展，劇情充實節奏緊湊。
當下國產劇最大的問題就是劇情原地踏步，一個誤會能演十多集才解開心結，試問誰看了不乳腺增生？
而《鑑證實錄》的節奏有多快呢？
我舉個例子，第一季的最後兩集是一個殺人案，19集中間聶醫生才跟曾家元激♂情♀迸發，繼而小棠蔡開始察覺他倆有問題，還以為這是感情戲，19集結尾曾家元就被炸暈過去了。
最後一集短短45分鐘內，聶醫生要色誘犯人找證據，一波三折忽臨場改計劃，犯人要承認罪行，小棠蔡要糾結感情如何處理，聶醫生還要跟曾家元道別，曾家元還要機場逐愛……這麼密集真的是半分鐘都不能漏，擱現在能水出20集。
不是《鑑證實錄》快，是現在的電視劇根本都是病態，太慢了。正常講一個故事就應該這麼幹脆利落啊。
快，並不影響故事的複雜性和精彩程度。
《鑑證實錄》在二十年前是令人耳目一新的刑偵劇，主打賣點就是講法醫和證物蒐集化驗如何找出證據。雖然二十年過去，技術早已革新，但溫故起來仍覺得這部劇非常紮實，對於鑑證知識的呈現很有趣。
比如，割腕和被偽造的割腕，刀口深淺方向不一致。
一個人被推下樓和跳下樓，落地位置不一樣。
還有像指甲裡會留下皮膚纖維，所以兇手會除去受害者指甲，這也是我小時候看這部劇知道的。
《鑑證實錄》第一季裡最離奇的變性人殺人案，相信是很多朋友的童年陰影。
殺人案先牽出了形婚同志男，接著又查出他貌合神離的妻子，他身邊一個接一個男朋友。
（△當年扮演形婚夫妻的馬德鍾和吳美珩）
最終陷入了僵局：神秘的男性嫌疑人在哪裡呢？為什麼只能找到一個神秘的可疑的女人？
在觀眾見識還很少的時候，“變性人”的確是一個很震撼的答案，有嫌疑的男人和有嫌疑的女人是同一個人，他以為愛人結婚是因為喜歡女人，所以想變性重新開始，卻發現那個人只是用結婚為由頭甩掉自己。
變性的犯人最後的自陳僅僅是一句話：難道我愛他是錯了嗎？
（△小時候還特地去查了演員是男是女，是女演員溫裕紅）
不需要太多的痛哭和自我表達，前面的案情已經足夠勾勒出“為愛瘋狂”的極致，最後一句點到為止，反而更引人嗟嘆。
在童年時，《鑑證實錄》最讓我記憶深刻的就是前後的伏筆和暗線。第一集的死者趙詠妮（曾家喬前女友），在第一個連環殺女案中被錯誤結案了，兇手話還沒講完就死了。
殺死趙詠妮真正的兇手在最後一集才徹底揭秘，是警隊檢驗科的人。
在這二十集中，這個真兇也曾是大家的好同事，也曾是女主角聶醫生生命中的短暫過客，很多鋪墊都是一帶而過。
這種橋段，說不上特別難操作，不是什麼天才大梗。但就是要用心，要對得起觀眾，編了一個梗還要想用第二個套上去，謎題要分很多層，觀眾才過癮。電視劇不應該是流水賬，而應該是前後佈局都視作一個整體。
這些明明也不是多高的要求，但在影視劇敘事已經災難化的今天能做到就是超級良心劇。真是愁死個人。
價值觀
“價值觀”是我重溫《鑑證實錄》的另一個新發現。
第一季1997年年底播出，現在的我再看，就明白，為LGBT群體發聲是編劇在隱藏線索裡埋下的目的之一。
第一季中的重要角色董岸風（扮演者何寶生，呂頌賢版《笑傲江湖》的林平之，現已出家），是一個gay。
家喬初入職場又暈血又緊張，董岸風是耐心安撫他的前輩。
但董岸風最害怕的就是性取向暴露，因為他身邊有朋友僅僅是因為性取向暴露就在職場受到到歧視不得不辭職。
但是看起來口無遮攔的男主曾家元倒是會及時糾正同事們對同性戀群體的偏見。
片中出現的同性戀人群有好有壞，坦蕩的也有害怕被歧視的，有形婚的也有被形婚傷害的，但看完不會覺得某一個人等於一個群體，反而是對這個群體遭遇的社會問題有多角度認識。
《鑑證實錄》中的女性力量也很讓人舒服。
聶醫生幾乎是所有嚮往都會的小女孩心中的偶像。
聶醫生背後的家庭，更是每個女性都可圈可點。
聶醫生的父親是拆彈專家，在一次任務中意外身亡，聶媽媽獨自撫養兩個女兒，大女兒聶寶意受了打擊未婚生子後周遊世界變成知名言情作家，二女兒聶寶言繼承父親意志伸張正義，做了法醫。
聶媽媽本身就是一個很優雅開明的母親。大女兒未婚生子，從來沒說過孩子生父是誰，她尊重女兒意思就真的不問了。
二女兒帶男友回家，男方有兒子，她也沒有什麼不悅。
聶津津是非婚生子，按說可能會受欺負的，不過看起來因為聶家頗有地位還變成了驕橫大小姐，可以腦補一下，聶媽媽本人也應該有自己的事業和人脈，才能把孩子們保護得這麼好。（聶媽媽的扮演者叫林小湛，是香港著名橫跨鋼琴及表演教育專家，羨慕一下人家這個歲數的髮量。）
劇集裡的聶媽媽是魅力四射的一位成熟女性。跟女兒和外孫女都能做朋友，外孫女直接叫她英文名字Elaine她也OK，可以給孩子們一起逛街、做面膜、買彩色美瞳。
聶媽媽按設定畢業於復旦大學，是高材生，到老還有胡楓這樣一位紳士來追求。
兩個老年人談戀愛約會沒有什麼“徵求子女意見”這個套路，就是大大方方介紹給女兒們，這是自己的私人生活個人選擇嘛。
其實聶家兩個女兒情路都不太順，一個未婚生子，一個被已婚男子欺騙無辜做了第三者。但是聶媽媽從來沒有用道德的大棒打壓過女兒，從女兒身上找問題，她想的第一條都是：我的女兒好可憐，我的女兒會受傷。
聶媽媽在感情上很拎得清，善於發現關鍵問題。
聶醫生帶已有兒子的盧瑞昭回家，盧瑞昭的兒子很抗拒，因此故意劃壞聶媽媽的鞋子，聶媽媽馬上就開始發愁了，因為她敏銳地感覺到，這樣聶醫生會很辛苦。愛上有兒子的男人不是問題，如果對方家庭很難接受你，這才是問題。
之後因為這個孩子透露了聶醫生和盧瑞昭早有前緣，當時盧瑞昭已婚，聶媽媽發了有史以來最大的脾氣。她的關注點其實是，這段感情顯而易見是危險的，為什麼要踏入兩次？
在很多父母都會焦慮過度的地方，聶媽媽從不焦慮。女兒們的感情分分合合都還好，她們跟男友怎麼吵架也不用幹預。但如果她們還會受傷、會錯愛，聶媽媽才會著急。
這樣一個家庭裡，每個人處理感情的方式都很現代。第二季聶津津和曾家喬分手，曾家媽媽急得不行，就覺得找個挺好的女朋友怎麼分手了呢，還想讓周圍人幫忙勸和。
但聶醫生的態度是，尊重年輕人的自己的想法。
鏡頭一轉到聶家，津津說分手了，大家聊幾句就當沒事發生。這中間的家庭氣氛實在是差太多了。
我們都喜歡聶寶言醫生的獨立姿態，這也是有家庭背景的，聶家確實是家世好、教育好，也不重男輕女，除了聶媽媽開明之外，父親還在世時鼓勵女兒們的，都是職業理想、人生信條。
聶父對大女兒的教育就是，你愛寫作，這很好，一定要好好寫，我會獎勵你。在父親鼓勵下，聶寶意有了第一篇發表的文章，之後成為暢銷言情作家。
聶父對二女兒的教育則是：爸爸的工作雖然危險，但都是為了社會公義。成年後的聶醫生也跟父親一樣，懷抱職業理想。
外界對一個她這位女法醫有很多偏見，比如所謂的“大齡未婚”，說她的職業是“劏屍”，說她古怪等等。但聶醫生提到自己的職業始終非常驕傲。
哪怕是面對害死父親的仇人也要秉公辦理，因為這是父親要追求的“社會公義”，如果明知道證據不對還下錯誤結論，就是知法犯法。
聶家的這些家教細節，現在看也很有啟發。
而按設定，曾家是相對市井的，曾家媽媽也很愛兒子，但就會比較多幹預兒子的私人生活，例如太過積極助攻幫家喬追女朋友，對家元的擇偶評頭論足總是不滿意聶醫生等等。但是這種市井也是某一種真實，這樣的父母的確存在，有可愛之處，也有中國式父母的毛病。
男女差異
用我現在的眼光來看，最初曾家元對聶醫生的調侃我可能不太喜歡。
比如見面就問對方是否相親，這有些不尊重，再說私生活和工作無關。
不過曾家元的人設就是人挺好但嘴欠，也不必要求男主太過完美。只是正好因為最近在反思“欺負就是喜歡”這個陷阱，我想編劇給曾家元的設置也是某一種直男：我不知道或者不承認我是喜歡你關注你，我只能逗你。
前幾集裡曾家元總是對調侃聶醫生有極大的興趣，但這實際上是造成了聶醫生的牴觸和逃避。即便是兩個人感情升溫後，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曾家元也一度讓聶醫生以為自己會錯意。
看看，這就是缺乏情感教育，不會好好表達的結果。
第二季開頭有個很拉好感的細節，曾家元在改變自己。
他一邊看解剖屍體一邊整理事實，調侃了死者一句。
聶醫生瞪了他一眼，因為在聶醫生的價值體系裡，工作是為了死者討回公道，無論死者生前做過什麼，都不應該枉死，死亡也不應該被隨意調侃。
然後曾家元就真的道歉了。
第二季裡家喬也有個典型錯誤發言：妙玲被強姦她自己也有責任。津津是出於一種本能在駁斥他：受害者已經這麼慘了你就不能同情一下嗎？
津津朋友被強姦這個案子，其實也是呈現得很有意義，整個過程裡都有“受害者有罪論”反覆出現，她愛玩，她主動過，她跟那個人一起玩。而她的朋友和聶家的女性由始至終都選擇站在妙玲這一邊，讓她住在家裡，各種安慰她支持她，這也算是“姐姐來了”吧。
官配CP
重新看一遍《鑑證實錄》，還是很愛曾家元和聶醫生這對CP。小時候不太明白曾家元喜歡聶醫生不喜歡小棠蔡的必然性，現在一看就覺得，真是官配呀。
先跑題一下，有人可能會站女主或站CP覺得小棠蔡不討喜，我覺得她很討喜呀，聰明、能幹、獨立，也知道感情不能強求。
最喜歡的是她的聰明，她是除了曾家元之外最厲害的刑警，每一次都有超強的直覺，能觀察到關鍵細節，為了破案找線索什麼都能拼，她也是個獨立的事業女性。
這樣聰明能幹的女孩當然會喜歡業務強的人，所以她喜歡曾家元很深也很正常。
但曾家元是始終都被聶醫生吸引的。當然了“喜歡你才懟你”這是不對的，也是他被錯誤的社會潛意識耽誤了，不過不可否認他就是從一開始就特別特別關注聶醫生。
在第二季第一集裡，他還在等聶醫生回來的時候，出現的幻覺是聶醫生在工作。
他可能到這時候才明白，在跟聶醫生合作，看她專注工作能力超凡的時候，就已經愛上對方了。
這樣的情愫不但先於曾家元認識小棠蔡，還是曾家元對於“另一種人”的嚮往，跟自己不一樣的，讓他覺得很高貴的氣質。
曾家元回憶逝去的妻子說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這淡淡一筆我們也不知道那個女性是什麼樣，但可以推測曾家元喜歡的都是讓他能帶著濾鏡去看的，在他眼裡頭上光環閃耀女性。
小棠蔡很優秀，但對曾家元沒有來自“另一個世界”“另一種人”的吸引。
聶醫生一開始覺得曾家元太粗魯。但價值觀有淺層次和深層次的。盧瑞昭和曹志銳看起來彬彬有禮，人品都有很大問題，隱瞞了重要的人生經歷。盧瑞昭撒謊成性，騙了兩次聶醫生說自己單身。
曹志銳則是深層次的價值觀跟聶醫生太不合了，看盜版碟，也沒什麼思考和追求似的。
曾家元就是嘴欠，但工作認真，和聶醫生一樣追求社會公義，熱愛自己的事業，而且深層次價值觀是跟聶醫生吻合的，一定要破案找出真相，他嘴再欠也不會洩露證人隱私（如董岸風的性取向）。
緣分都是一物降一物，曾家元看似玩世不恭，但確認自己真愛是聶醫生之後就被她降得服服帖帖。聶醫生走了九個月要等，聶醫生猶豫了他再追。
聶醫生在第二季裡感情上的反覆被批評為“聖母”，我倒是覺得這還蠻容易理解的。因為聶醫生是最在意價值觀的人，而偏偏是她被騙了兩次，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第一次傷害了盧瑞昭的前妻，第二次害得一個孩子死去。心理陰影實在太大了，她恐懼三角關係卻偏偏因為陰錯陽差跟曾家元正式開始時是插足的，最不巧的是最後又弄出人命了，壓力太大道德感太重。
感情深真的是藏不住的。第一季尾聲的激情是因為曾家元忍不住衝到人家家裡去表白。而且那句表白很特別：“你又不肯嫁給我。”等於是說自己漸漸才明白，對聶醫生的愛是到了必須定終生的程度，但是兩個人一下已經錯過這麼遠了。
聶醫生決定退出時，曾家元遭遇不測，她是用命和用職業前途在找證據，這個愛太激烈了。這也導致曾家元之後面對聶醫生無數次的搖擺不定從來沒有放棄過。
這對CP的細節真的是很好磕。
第一季的激情戲始於“我以為你走了你還在原地”，真是看多少遍都忍不住的心動哇。
第二季還呼應了這個場景，再一次來了一遍，兩個人就感情蹭蹭蹭升溫同居了。
聶醫生走的那九個月，玩世不恭的曾家元每天睡前給她寫一封郵件，暫停看郵件內容都能感覺到熾熱的愛撲面而來。
第二季開頭，全警局的人都知道曾家元在等聶醫生回來，另一個法醫餘醫生還說了一句，現在人手不夠報告慢，以前聶醫生都是專門照顧你，你的報告才快。
兩個人同居之後，曾sir撒嬌的樣子也好可愛捏。
情話也好好聽。
謝天謝地我的CP最後是在一起的！從曾家元一個人看著聶醫生的班機離開到兩個人站在一起了。想當年為了知道大結局我特地跟家長申請晚上九點鐘要看電視。
（△第一季結尾和第二季結尾）
時過境遷，我也從小孩子變成了大人，現在比以前更喜歡這對，有一樣的工作價值觀，平時一起吃飯看書就很開心，不一定要結婚，只要確認彼此喜歡，就好了。
聶醫生告訴後輩的愛情格言：兩個人在一起開心就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