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们刚毕业……

那日走了很远的路,钻过一道道防护网,来到斑驳光影中的老院子,迎门墙上新鲜的广告牌,背景里耀眼地红,浓浓的乡土气与远处的立交桥对比强烈。寒风拂过,腐锈的下水管的味道提醒我,即便不好,也要试试,这是我在这个城市生存的稻草。

那一年,我们刚毕业……

毕业那年春天,时间都花在找工作上。

最先参加的是校内的招聘会,各种单位,各种宣讲,我一份简历也没递出去,认为眼前的宣讲如同大集上卖货的戏台,低劣而庸俗,自己依然高傲,低不下高昂的头。

一天,听到邮件提醒,某报社通知我明天去面试,只有一个地址,一个联系电话。

我急忙开始做准备——定最早的火车,查找详细的路线,打包行李带上正装,打印了一份简历,用透明文件夹装好。

第二天一早我便出发了。

阳光透过初春的薄雾缓缓溢出,料峭的空气里传来朗朗书声,远处的操场有穿背心的男生奔驰。女生宿舍已有不少人吃完早饭打水回来了。

叫了一辆蹦蹦车颠簸着赶到了火车站,卖豆浆的地摊冒着热气。我被人流卷进了车站,上车,坐定,心安下来,似乎火车即将载我去到一个花香馥郁的未来。

醒时已到站,我看了看表,两个半小时。

眼前一片嘈杂,如同一盆凉水让我清醒起来。一辆辆摩托车“嘀嘀”飞来,急刹停下,问我“去哪儿?”,惊魂未定时,看到不远处的工地上,红红绿绿的油漆桶,蹲在地上抽烟的民工,他们的眼神掠过我,高声地笑,与看到路边的流浪猫狗无异。

我坐公交来到目的地附近,又走了很远的路,钻过一道道防护网,来到斑驳光影中的老院子,迎门墙上新鲜的接地气的广告牌,背景里耀眼地红,浓浓的乡土气与远处繁忙的立交桥对比强烈。寒风拂过,腐锈的下水管的味道提醒我,即便不好,也要试试,这是我在这个城市生存的稻草。我从包里摸索出一张纸,弯下腰想擦擦鞋,抬头想站起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小腿已经酸胀无比了。

来到了面试的二楼,站在渍迹斑斑的走廊里无声地哭了。多年以后地今天,我才能解释我当时为什么哭——昨天还是一个没出过远门的小女孩,因为看不惯那些华而不实的宣讲而守住自己简历的大学未毕业生,今天,被拥挤的人流碾压成碎片一般,为了谋生,为了那份不一定喜欢也不一定能得到的工作而低下高傲的头,站在腐锈的空气里,与从未有过的孤独抗争。以后,也是要像此时靠自己吧!

接待我的人,是一个利落的中年女人,盘问我一番之后又叫来一个年纪轻一些的女人,中年女人对她说:“这个孩子说话条理也很干脆,透着一股灵透劲儿,虽然专业不太合适,先留下试试吧!”年轻女人点头,要了我的身份证,说是复印存档。随后让我在办公室里等。

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问我自己,就这样留下来了吗?这里有我的位置吗?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甚至我有随时拂袖而去的冲动,逃离那刺鼻的腐锈的味道。

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进来,终止了我对自己的追问。他递给我一杯水,我还给他一个社会化的笑。

这并不是一个报社,而是挂靠在报社下的培训机构,当天就有一个大型的全国会议,我充当了前厅接待、参会人员登记入住指引、会场拍照、传递话筒等等杂活。忙到半夜三点才回酒店休息,天亮了,大家挤在一辆面包车上要赶回那个老院子,带着腐锈味的。

在回去的路上,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对其他人说:“你们帮她安顿一下,暂时和你们住一个宿舍吧!”我朝他笑了笑,道谢。

回到老院子,接到男朋友的追回令,痛批我这一天刚报到就忙到凌晨三点,不靠谱,责令我立马回校。

我马上给那个接待我的中年女人打电话说:先不去宿舍了,要回学校收拾一下行李,昨天来的太匆忙。于是,我坐上了依然人流如潮的火车。从打电话到坐上车,不过一个小时,那种驱动力来源于我最初对这里恶劣环境的反抗。

回校后我给那个中年女人发了很长的一条短信,大概意思是讲,感谢你们提供给我人生中第一个工作机会,但那不是我想要的,我还想继续追寻我的心意。对方回复我:一切顺利,祝福你,爱笑的姑娘!

那一年,我们刚毕业……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要不是和敬先生谈论工作的意义和人生的追寻,我想多年之后我很难想起自己曾经有这样一段经历。

那时的我焦虑、迷茫,害怕自己的将来一片黑暗。此时回望,那时的一切愿望都顺其自然地实现。那么,现在的愿望呢?是否也将跟随时间随意地实现呢?现在所遇见的粗鄙的人,恶俗的语言,低劣的行为,一切负面的信息,多年之后,都将成为或连续或中断的片段。

我们这十年,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和事。每一个阶段都让我们矛盾过,挣扎过,也接受过,释然过。刻骨铭心的经历越多,就越是对事物有更强大的包容心。以后的路,必将依然繁复,但心里更加澄明。

那一年,我们刚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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