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西斯·福山認為:疫情表明各國需要強力政府

法國《觀點》週刊網站4月16日刊登對知名日裔美籍學者弗朗西斯·福山的專訪。福山分析了各國對疫情的應對措施及未來可能對西方國家產生的影響。他認為,這場疫情表明需要強力政府。訪談摘編如下:

福山今年68歲,生活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州。他所在的斯坦福大學關閉了,他要在線上給學生們上政治學網課。

各國抗疫成效大不相同

《觀點》週刊問:為什麼西方國家面對病毒顯得如此不堪?

弗朗西斯·福山答:我並不認為政權類型與抗疫成效之間有什麼關聯性。如果非要尋找關聯性,可能是民粹主義國家或民粹主義者當領導人的國家表現得很差,因為他們為了維持政府的支持率否認和極力淡化疫情。他們讓自己的國家面臨著災難,因為他們拒絕採取必要措施。

問:對於真正削弱西方國家的竟是一種流行病,您感到吃驚嗎?

答:我並不認為這是一件令人吃驚的事情,這更像是人們不知道何時會發生但其發生在意料之中的偶發事件。可以拿這類事情與全球氣候變化作對比,儘管後者節奏緩慢得多。大家都會想,每個國家都知道早晚會因為全球氣候變化面臨困難。

政府應對力度至關重要

問:評價此次應對疫情的最主要標準是不是政府的力度?

答:確實,這是關鍵。一切都要看各國在緊急公共衛生事件上的應對能力,但是也要看各國民眾對國家、領導人及其才智的信心。由此問題就變了:為什麼有些國家反應迅速、有效,而有些國家就不行呢?真正的區別在於,有些國家政府很強力而且衛生政策有效,而有些國家則政府弱勢且沒有此類有效的衛生政策。印度次大陸和非洲國家就是後者,它們可能會面臨災難。

問:儘管西方國家對中國抗疫舉措有各種疑慮,但它不是給西方國家再次提供了真正的替代模式嗎?

答:這是最成功的非西方模式。真正考慮民眾福祉的是政府,至少考慮的也是怎麼幫他們。中國的這種傳統或多或少地都能在其鄰國找到,如日本或韓國。然而,這種模式無法複製或出口到亞洲以外的地區,例如拉美就沒有出現過這種強力政府。

去全球化肯定會發生

問:我們正在經歷突然的去全球化。您看未來會怎樣?

答:在疫情暴發前全球化就已經達到了一些極限,大家都在考慮要踩一下剎車。這次疫情將會促進更深一步的思考。儘管眾多企業考慮把分散在全球各地的供應鏈進行合理化調整,但是把所有生產都龜縮回本土、實現自給自足也是很愚蠢的想法。世界退回到50年前的發展水平,這根本難以想象。去全球化肯定會發生,只是程度大小的問題。

問:約瑟夫·施蒂格利茨最近在美國發表文章《新自由主義的終結和歷史的復興》。您也認為這一體系將走向衰落嗎?

答:在這篇文章中,施蒂格利茨攻擊我是新自由主義的一員,理由還是因為我的《歷史的終結及最後之人》一書。我同意新自由主義的一些價值理念,但並不是因為我描述了一個會佔據統治地位的體系——自由學派認為政府和國家是其主要敵人的體系。相反我認為,我們已經看到了這種新自由主義的彗尾,它其實已經死掉了,而且我們會回到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自由主義——當時市場經濟與尊重私有財產並存,由一個有效的政府來消除社會和經濟的不平等。而這次疫情再次證明,需要一個強力政府。

問:在您的書名中,“最後之人”讓人聯想到尼采,一個陷入憂鬱和安逸、沒有“權力慾望”的虛無主義者。我們生活在這樣的世界上嗎?

答:在歐美這樣的社會,才更加會出現民粹主義政權或民粹潮流。我認為,這些民粹主義是我們正在經歷的“歷史的終結”的另外一個佐證,因為民粹主義者在重複已經走向衰落的原有想法——民族主義和法西斯主義。

美須從疫情吸取教訓

問:法國圍繞著口罩發生了一場論戰。世衛組織說要戴口罩,我們以前忽略了但現在口罩缺口卻很大。美國怎麼樣呢?

答:我們有著同樣的憂慮,而且好像更糟糕。口罩、呼吸機的匱乏從1月份就預見到了,但是沒有出臺任何加大產能的決策。這更加證明,一個國家首先需要專家,需要一個致力於公眾利益的無私者,還需要能聽從專家的領導人,然後作出決策。然而我們的總統在兩個月的時間裡一直在說疫情與我們無關。

問:從目前的情況中能吸取什麼教訓?

答:有一個政治教訓。作為一個美國人,我一直堅持我們不能信任特朗普這樣一個總統。在其當選前,這位自戀而無知的演員就讓我們很擔心,而這次我們正在經歷的危機就是一個真正的試驗。他根本沒有能力塑造我們克服危機所需要的團結和信心。不管怎麼說,如果他今年11月真的能再次當選,美國人就真的有大問題了。如果別的人能夠當選,我們就會把這個教訓銘記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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