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荷:麻友三描

韵荷:麻友三描

倘若你问我,蜗居在这个不大亦不小的城市20余年,何友居多?勿需迟疑,脱口而出的定是麻友。


麻友遍城,你别不信。出门十步远,有人冲我点头微笑,必是麻友;出门逛街,偶遇女同胞拉我手嘘寒问暖,我却一脸懵逼,定是麻友;深夜打车回家内心忐忑不安时,司机煞一回头,竟是麻友。


17年前,我租住在东街的一条旧巷里,巷的老西头有一家麻将馆,是几位上了年岁的婆婆张罗开的。每每下班回家途径此馆,禁不住几位婆婆的热情怂恿,我便去麻将馆切搓两把,美其名曰“减压”。都说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嗜赌我谈不上,怡情放松倒是真的。不过,你可别小瞧街头巷尾的那些麻将馆,虽乃弹丸之地,但出入者三教九流,实乃大江湖。今天只想斗胆描一描其中于我印象最深的三位。

韵荷:麻友三描

麻友东方不败


于众多麻友中,我唯怯懦东方不败。


此女中年,富贵盈身,高165左右,肤色较白,体型健硕,斗胆目测150斤上下。大方脸,细迷眼,每每出场,上身着乌亮亮的大黑貂,下身裹紧绷绷的黑皮裤,一丝不乱的栗色羔羊卷靓得只晃人眼。不像其他麻客,玩牌时东倒西歪,挖鼻子掏耳,一身懒散,站没站姿,坐没坐相,一上场就海阔天空胡乱调侃。她呢,总是正襟危坐,精神明亮,一副大户人家头牌夫人的正经,没一句多余话,亦从不说笑逗乐。有时候看上去明明嘴角上扬,眼角噙笑,但那笑却威气逼人。偶起身一晃,黑貂里像是随时会呼啦啦甩出两把柳叶飞刀来,让你心里不免怯她三分,屏住气息不敢滋生任何旁门左道的邪念。


她,属于那种不怒自威,自带大家气质的人,而且,打牌十局,九赢一输,自始至终,腰板笔直,态度不移,神情不乱。每摸一牌,正气凛然,每出一牌,掷地有声,震得旁人手忙脚乱,总怕她忽然推牌喊“胡了”。无论输赢,她从不喜形于色。只要她一来,一落座,麻友便很少围圈,大家你谦我让的,谁也不愿上场。打牌,最怕的不是输钱,怕只怕还没开场,就被对方的气势震慑住,一路战战兢兢,不战自败,心情糟糕透顶。不过此麻友有一优点,就是牌场上从不拖欠,牌倒账清,绝不拖泥带水。


牌品即人品。据说,此人是某某家具厂的大老板,生意做得是风生云起,坐骑就是门口那辆红得耀眼的进口车。

麻友坐山雕


于众多麻友中,最不讨喜的是坐山雕。


这个坐山雕,是位脾气暴躁,固执倔强,好胜心极强的老婆婆。也许常年困在轮椅上血液循环不畅的缘故吧,她的脸和身体浮肿颓败,尤其脸庞的肉松松垮垮向下耷拉着,仿佛全身失去了骨架般。


还真是可怜呢。据说因为她的臭脾气,稍不遂心就开骂,不仅麻友们不喜欢她,就连她的几个儿女们都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她的生活简单到每天只剩下一日三餐和一场麻将。


我的记忆里,她很少慈眉善目。牌场上,她总是瞪着眼,歪着嘴,眉宇间透着恶,仿佛谁家门上走失的门神,倘若不是轮椅困住了她肥胖的身子,我真的害怕麻将桌上她会随时一跃而起掴别人的脸。


麻将馆里,她是必到客,且规矩忒多,不准他人大声喧哗,不准半路换人,不准夫妻同桌,不到点不准散场,不准人家频繁上厕所,不准别人怼她的话,说话势头永远要占上风。赢了,眉开眼笑;输了,气急败坏,嚷叫这个训斥那个,把麻友们都视作她的儿女子孙了。就连无辜的麻将牌,也被她经常投掷到地上,摔得鼻青脸肿。看在她年纪大又有病的份上,大家是能忍且忍,但她全然不领情,总是倚老卖老,别人愈是默不作声,她愈是跋扈嚣张,真正的河东狮吼。


最终,听说因为麻将和一年轻人杠上了,那年轻人因为初来乍到不谙世故,还了她几句嘴,老太婆便急火攻心,竟然一命呜呼了。唉,问世间,麻将何物,直教她生死相许。


她的猝然离世,让人扼腕。据说,此人退休前是某某局的二把手,怪不得脾气大得吓人。

麻友老江湖


于众多麻友中,印象最深的当数老江湖。


她,河南口音,耄耋之年,被岁月熬煮得只剩一副骨架。记忆里,她是每天必到,每场必上,而且时间观念极强,从不迟到早退。玩起麻将来,全神贯注,才思敏捷,一点也不耳背眼花。


她打牌言语不多,只是一双眉眼骨碌碌地转,卡下家,防对家,顶上家,声东击西,只要她牌烂没胡的丁点希望,她宁可拆对也绝不会给任何人放碰,一旦有人停牌,她立马猜出你是要条还是要饼,甚至精确到三六九,二四八。真是一张江湖脸,藏着万般险。她打牌很稳,尽管我们的牌码很小纯属娱乐,但让她给你当一回炮手,真是难于上青天。而且她打牌从不正面翻看,只凭感觉,一只黑骨精爪水蛇般游移到牌摞上一摸,如果不对路直接就扣锅里了,几乎从未出过差错。都说抓牌凭手气,出牌靠技术。麻将馆里高手如云,老江湖算一个。她打牌技术绝对是一流,从不晕场,从不悔牌,牌牌设防,局局谨慎,但往往运气欠佳,输多赢少,很多人不愿与她同桌过招,一是嫌弃她过于精明,老狐狸般;二是有拖欠的毛病,只要看谁的牌兴,便压着不付账。奇怪的很,我却和她彼此投缘喜欢,没事便和她凑上一桌,她也隔三岔五跑到我的住处借钱,不多,每次50或是100,但老人很守信用,没过几天,便归还了,从无拖欠。活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的难处与不易。她不说,我亦不问。


牌场如战场,麻场亦江湖!色子落地,硝烟四起,算计布局,刀光剑影,胜败输赢,只一念间。有的举子若轻,谋定后动,能把一手烂牌打成好牌;有的患得患失,疑虑不定,能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碎。


麻友不问出处,玩牌的时候很少问及牌友姓名与住址,牌摊一散,各自天涯。


那时一日不搓麻,如隔三秋兮,为此也浪费了不少宝贵时光。如今岁月一晃,我已退隐江湖好多年,做着自己最喜欢的事。每每路经街头的麻将馆,听着呼啦啦的麻将声,看着那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笑脸,仿佛看到了当年傻愣愣的自己左手芳华,右手麻将,掷色抓麻,击打正狂……


唉,岁月流转,人生输赢,又有几人说得清!


作者简介

韵荷:麻友三描

韵荷,70后,任某省教育周报工作站主任多年。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相信只要坚持做自己,世界就会给我们的锦上添满喜欢的花朝月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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