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線尖刀

2020年4月16日上午,等待復工復產或正常醫療需求的人群正在武漢協和醫院感染病科進行鼻咽拭子採集。當天從早上8:00到晚上8:30分,王偉仙和護士們共採集了600多人次的鼻咽拭子樣本。在按下暫停鍵76天、處在新冠肺炎疫情風暴眼的武漢市全面重啟後,他們需要經過核酸檢測陰性的體檢結果,才能參與復工或離漢。截至4月15日,武漢協和醫院醫務人員採集樣本已達上萬人次。

王偉仙是武漢協和醫院感染病科護士長。在連續三個月承擔新冠肺炎高強度救治工作後,感染病科再度承擔起無症狀感染者篩查、非新冠肺炎住院患者緩衝病房的新任務。在預防新冠肺炎疫情反彈和復工復產並重的新階段,他們還將“戰鬥”不止。

“無論是隔離病區、託管醫院,或是方艙醫院等新冠肺炎疫情戰場上,均有感染病科團隊的身影。”4月17日,科主任鄭昕回憶這次疫情抗擊戰,從疫情暴發至今,團隊成員帶頭衝鋒陷陣,堅守一線。“在這場疫情衝擊下,更凸顯出感染病學科的重要性。在未來的規劃中,感染病學科將會被賦予更多的責任和壓力,包括協和醫院在內的諸多大型醫院,已著手感染病學科發展的新規劃。”

“尖刀隊”遭遇新冠病毒

在2013年之前,協和醫院感染病科主要收治各類病毒性肝炎、肝硬化、細菌性痢疾和傷寒、敗血症、腎綜合徵出血熱、發熱伴血小板減少綜合徵、血吸蟲病等非呼吸道傳染性疾病患者。2012年從美國留學歸來的鄭昕加入感染病科後,著手和同事們一起對感染病科進行轉型。

“主要是將狹義的傳染科,拓展成國際更主流的感染病科”,鄭昕解釋,她們選擇了臨床上最難的不明原因發熱作為切入口,科室定期開展系列的培訓和業務提高規劃,只要有疑難病例,科室及時組織科內或院內多學科會診。這幾年來,感染病科收治患者中不明原因發熱病人已達50%左右,積累了豐富的處理各種疑難病症經驗,包括很多病情急劇進展的患者及多臟器衰竭患者。

這種日常的積累,讓新冠肺炎“到來”之初,感染病科的醫護工作人員快速響應醫院號召,率先上陣。但初期工作強度的加大帶來了工作節奏的巨大改變。

2019年12月31日,感染病科應醫院要求啟動發熱門診24小時值班,設立新冠肺炎隔離病房,感染病科醫護人員成為抗擊新冠的“尖刀隊”。作為協和醫院新冠肺炎臨床救治首批專家組組長,鄭昕還牽頭和院內其他學科專家組成員很快制定出隔離病區新冠肺炎的診療方案,針對這一“狡猾”的新發疾病,展開對患者的救治。

當時的情況是,感染病科五個病區緊急在三週內陸續改建成隔離病房。住在感染病科普通病房的重症患者不停地被轉移到其他的樓層。

“基本上是當天騰空病房,當天收滿患者。短短20天時間裡,像這樣的‘搬家’場景多達5次,被‘搬家’最多的病人搬過6次。”王偉仙記得,轉運過四樓的一名大個子重症患者,只能用平車推過去,但在進病房時,被門口臺階卡住過不去,“我們叫了四名護士一人抬一角,生生地把他抬進去。好不容易進病房後,他的身體狀況出現新變化,我們隨即展開搶救,緊張萬分。護士人手不夠,在家休息的護士都會主動過來幫忙,不管忙到多晚總要等病房工作完成後才下班。”

在後期轉戰其他病區後,她們也曾遭遇過患者搶救不回來的時候,“患者抓著我們的手,眼神裡透露的都是痛苦。”護士長張莉說,那時,無力和挫敗感會一陣陣襲來,眼淚、噩夢、驚醒成了家常便飯,張莉至今都不太敢再去觸碰那段記憶。

感染病科大多數醫護人員都有過同樣經歷和類似情緒決堤的時候。“2月6日晚上下班回家,看到同學朋友熟人的朋友圈微信群,都在表達各種焦慮不安,自己也感覺快撐不下去了。自認一向淡定但有時眼淚流下來怎麼都止不住。”感染病科副主任醫師李偉回憶道。

散落在一線紅區的“火種”

與其他科室不同的,前期和新冠交鋒獲得的實戰經驗,加上感染病科醫生特有的防護意識,感染病科醫護在病區,對其他從未在感染環境下工作的醫護來講,就是“定海神針”。

後期,隨著疫情的進展,感染病科醫護被打散,每個帶組醫生都需要至少獨自管理一個病區,很多人忙完這裡,迅即趕赴下一個戰場,作為“火種”散落在各個一線紅區,他們在醫院的統一調度下,和其他科室醫生組成新的團隊,繼續展開救治。

1月14日,副主任醫師易建華接手一樓一個隔離病區後, 再也沒有撤離過紅區。1月23日,大年二十九, 感染病科6名二線醫生王寶菊、周汝霞、郭春霞、周和龍、葉翩、陳西柳帶著簡單的行李,進駐到武漢市紅會醫院支援,他們帶去了協和病區的治療方案和管理模式。

這是在疫情最嚴重時,武漢協和醫院為緩解江漢方艙醫院和急診確診病人及時住院問題設立一個過渡病區——A5病區。2月9日,李偉被委派為新病區的負責醫生,與她同去的還有科室的吳珺教授和田進醫生以及來自院內不同專科的醫生。

A5病區由骨科病房改造而成,沒辦法分成三區兩通道,醫生辦公室和護士站都在汙染區,需要全程三級防護。不少患者病情危重,上著呼吸機,還合併各種不同程度的基礎疾病。而感染性疾病涉及全身的各個臟器,在平時的醫療工作中就接觸和處理不同專科的疾病,此刻,感染病科醫生對疾病把控優勢得以發揮。

幾乎與此同時,鄭昕帶著翁志宏、朱彬醫生和匡子風等7名護士和其他科室醫護一道,轉戰武漢協和醫院腫瘤院區。開病區的當晚,她們通宵未眠,收治64名患者。

後“新冠”時代感染病科

2020年4月8日零時起,離漢通道正式打開,武漢進入到防疫和復工復產並重的全新局面。感染病科的隔離病區轉換成用於篩查新冠肺炎患者的緩衝病區,再度成為抗擊新冠肺炎的一道防火牆。在奮戰三個多月後,他們繼續迎接新任務。

從全國範圍來看,感染學科在過往的醫療資源配備中相對薄弱。

上海交通大學副校長、醫學院院長陳國強等曾在其發表的《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疫情下的思考》一文中指出,武漢市傳染病醫療資源儲備不足,武漢戶籍人口及常住人口共1400萬, 而兩所專門的傳染病醫院——金銀潭醫院和肺科醫院——床位共900餘張, 0.64床/萬人, 遠低於我國傳染病醫院床位數按城市非農業人口1.2-1.5床/萬人設置的標準。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調研瞭解,在武漢,一般大型三甲醫院均設有感染病科室,科室配置力量略有不同。其他中小型醫院鮮少設置感染病科。

武漢協和醫院感染病科120張床位左右,醫護人員近100人。平時一床難求。感染病科有自己的感染與免疫研究所、臨床檢驗室。這種比較全面的配備,在武漢各大醫院的建設力度排名靠前。

回顧疫情帶來的經驗總結,無論是公衛體系,還是各大醫院,都已經進一步加大對感染學科的重視力度。當下的武漢協和醫院已規劃設立包括診療中心和感染病醫學檢驗和臨床研究中心在內的感染醫學中心,並按照國家標準建立符合三區兩通道的負壓隔離病房,達到醫防兩用、平戰結合的目的。

“感染病科是醫院重要的不可分割的部分。”李偉認為,作為現代化綜合性醫院,感染性疾病科需承擔抗生素的管理、新發傳染病的早期識別、重症感染的救治、與院感科合作制定院感控制方案等工作任務,還需與各地方疾控部門實現更好的科學對接,加強防控合作等重要任務。有實力的大型綜合醫院也需要配備二代測序相關設備,具備檢驗新病原體和罕見病原體的能力,提高感染性疾病診治水平,達到國際領先水平。“未來,作為防控的臨床一線,綜合性大醫院有能力做二代測序,及時發出科學和權威的報告評估疾病的傳染性和危害性,不但可以更好地有針對性地治療,還對控制疾病傳播、保護人民健康有著重大意義。”

後“新冠”時代,將催生感染病學科實質性的飛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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