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春的斫木专场,有着鲜明的格调:几乎是一水的原皮壳。尤以镶楠木瘿小画案,和松竹梅玫瑰椅,格外引人瞩目。玫瑰椅初见时仍保留着原皮壳状态,而今已洗却风尘铅华,还原其最初的模样,若君子坦坦,不带面具。
月前应约到中贸圣佳的家具库探访,感念颇多,本意随笔,却因家事出门远行,耽搁下来。后见多篇文章内容详尽,便不再赘述。今择几件特殊而稀见的器物,略记之。
紫檀花卉纹嵌银丝诗文玉兰花口笔筒(璀璨夜场拍品)
以银丝嵌五言诗文三段,其中一句“移影卧窗纱”,将摇曳的腊梅、吐蕊的玉兰,映在月光下的薄纱窗上。这样的意境,恐怕是“弘历的帝王品味”,所望尘莫及的。
玉兰花口形笔筒,多见黄花梨挖制,或螭龙或花卉,风格颇为一致,未见有嵌银丝诗文。但紫檀制者百不及一。清宫旧藏有一件明晚期“文父”款玉兰花口笔筒,亦为紫檀制,也同样嵌银丝诗文,或可印证它们相同的身世。
黄花梨螭龙纹罗锅枨方桌
业内关于罗锅枨,有一句流传甚广的话,叫做“出门就拐弯”。意即明末清初时的罗锅枨拐弯处,约两指宽。年代越晚,则折弯处越长。
本例罗锅拐弯很长,但可能是这句话的一个反证特例。
首先罗锅枨“齐头碰”造法,一般早于格肩造,也是业内共识。且罗锅枨末端上扬,这样的细节特征甚少出现在晚期做法上。
其次桌腿上端披肩、及底足回纹上卷的花叶相映,也是较早年份的象征。
最考究的做法,是束腰的荷叶形波浪纹。
上博实例摆在那里,仿制者众。但甚少见到如原物般刚柔相济。柔是泥捏的柔,刚是火炼的刚。那种雕塑感,不是雕刻机切割出的生涩僵硬。
2003年秋,纽约佳士得的一件黄花梨凤纹条桌,与上博藏品极似。
2002年北京中鸿信曾经上拍一件龙纹条桌,也与之类似。
带有此种波浪纹荷叶边束腰的桌形,所见仅此两种。上例条桌的断代,多数行家不会超出明末清初的范畴。
较长的罗锅,是为了对应卷曲的龙身,而龙身的卷曲亦为了对应波浪形荷叶边。由此推测其造型是较早期的创新设计。但此罗锅非彼罗锅,与晚期造法大相径庭。
中贸前年秋拍,曾拍出一件同款方桌,从标注的尺寸看略有1厘米的差异。
更早在1994年,纽约佳士得秋拍第253号拍品,与本场的方桌尺寸更为接近。
仅从图片无法判断是否为同一件,若非,则本款方桌存世三例,当为同期同批的作品。至于其产地,尚待研究。
椰壳制螭龙纹炕桌
此前见过这炕桌三次,每每惊叹。初见时以为是紫檀或剔黑,待凑近了仔细观察,才显端倪。
该桌据丛林老师介绍,出自沈阳文物商店,极有可能是盛京故宫遗物。东北寒冷干燥之地,保存这样完整而未见脱落损伤,其一直受到善待自是不言而喻,更凸显古代工匠拼贴工艺的精湛。
查阅《故宫藏家具全集》,出版的桌案几类家具,未见有以椰壳制者。足见其珍稀与特别。
该桌除面心底部外,全以椰壳拼贴。雕琢的精绝,鲜有出其右者。即便是在造办处,也是超一流工手。
全器满雕,连牙板底边及腿足内侧,也雕饰水波纹。构图井然,虽繁不乱,更无臃肿滞淤之感。
凡此,以无尽的耐心,将最平凡之物升华为极度奢靡,唯皇家才有的魄力和追求。